第二十章

临时获得的A级权限像一把灼热的钥匙，打开了德尔学院尘封数据库中最阴暗的角落。贺峻霖将自己关在那个冰冷的附属房间里，几乎不眠不休，双眼紧盯着光屏上飞速滚动的加密数据流。营养液的空管散落一地，但他毫不在意，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对“星历37年园艺师意外身亡”及“三年前空间裂缝暴动”两起事件的交叉分析中。

严浩翔给的期限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必须找到足够分量的东西。

第三天深夜，当窗外的模拟月光变得黯淡时，贺峻霖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亮起。他找到了！一条被多重加密、几乎被彻底删除的关联记录！

星历37年，负责玫瑰公馆（当时还是古老家族城堡）园艺的首席园艺师，并非意外坠亡。尸检报告的原始数据（后被篡改）显示，他体内残留着一种罕见的精神毒素，与当时家族内部斗争中使用的一种禁药成分吻合。而这位园艺师，私下里正是那位被献祭女子的忠实爱慕者，曾多次试图阻止仪式。

更重要的是，贺峻霖在清理空间裂缝暴动事件的阵亡者名单冗余数据时，发现了一个被刻意抹去的名字——张岚。进一步挖掘显示，张岚，女，前学院医疗中心高级研究员，同时也是……张真源的母亲。她的死亡时间，与暴动发生时间完全吻合，但死因却被模糊地记录为“因公殉职”，细节全部封存。

园艺师的死亡，指向家族覆灭前的内斗。

张岚的死亡，与空间裂缝暴动紧密相关。

而张真源，每周前往埋葬着被献祭女子的植物园……

一条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线，隐隐串联起来。张真源的身份，他母亲死亡的真相，以及他与那个古老家族的关联，恐怕远比想象中更复杂、更黑暗。

贺峻霖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他找到了！找到了足以撼动某些东西的秘密！这份情报的价值，远超黑蛇帮那种级别的交易！

他迅速将关键证据整理、备份、加密，藏入只有他自己知道路径的虚拟空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去向严浩翔汇报——当然，是经过筛选的、足以证明他价值却不会一次性亮出所有底牌的版本。

当他推开连接主卧的门时，发现严浩翔并没有在办公，而是靠在起居区的沙发上，似乎在小憩。壁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卸下了平日里的精明与冷厉，竟显出一丝难得的平和。茶几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

贺峻霖的脚步顿住了。他很少见到这样的严浩翔。那个永远算计、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也会有这样不设防的时刻？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出声，目光落在严浩翔微敞的睡袍领口，那里露出的一小片肌肤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想起核心室危机时，严浩翔守在指挥室冷峻而专注的侧脸；想起他给自己授权时，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也想起他那句“做得不错”……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严浩翔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瞬间恢复了清明和锐利，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他看向站在门口的贺峻霖，眼神深邃。

“查到什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磁性。

贺峻霖收敛心神，走上前，将准备好的、删减版的报告通过终端投射到空中光屏上。“园艺师死于他杀，与家族内斗有关。张真源的母亲张岚，死于三年前空间裂缝暴动，死因存疑。”

他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核心发现，隐去了关于张真源与植物园更深的关联猜测，以及自己藏起的完整证据。

严浩翔坐起身，仔细浏览着光屏上的信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杯沿。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贺峻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凝滞了。

“张岚……”严浩翔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我记得她。一个很优秀的研究员，据说在精神能量领域很有建树。”他抬眼看向贺峻霖，“你认为，张真源知道多少？”

“无法确定。”贺峻霖谨慎地回答，“但他每周去植物园的行为，绝非偶然。”

严浩翔沉默了。他端起酒杯，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走到贺峻霖面前。他比贺峻霖高出半个头，此刻靠得极近，带着酒气的呼吸轻轻拂过贺峻霖的额发。

“你做得很好。”严浩翔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肯定的意味，远比上次那句“做得不错”更显得……真实。“这份情报，很有价值。”

他的手指抬起，轻轻拂过贺峻霖因长时间工作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和红酒的醇香。

贺峻霖身体一僵，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躲开。他能感觉到严浩翔的触碰不再仅仅是充满掌控欲的审视，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想要什么奖励？”严浩翔问，目光落在贺峻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除了那本日记。”

贺峻霖的心猛地一跳。他抬起头，撞进严浩翔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算计，似乎还映着壁灯温暖的光晕，和……他自己的倒影。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原本准备好的、用来讨价还价的言辞，在此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严浩翔看着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他俯下身，在贺峻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钻进耳廓：

“或者，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奖励你。”

他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贺峻霖的耳垂。

贺峻霖浑身剧震，大脑一片空白。严浩翔的暗示再明显不过。这不是交易，这是一种……诱惑。用身体的距离，来换取某种程度上的……亲近？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捆绑？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严浩翔，看着对方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危险的悬崖边缘。向前一步，可能是更深的深渊，也可能是……一线生机。

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

他没有拒绝。

严浩翔的吻，带着红酒的甘冽和他本身冷冽的气息，落了下来。不像刘耀文那般狂暴掠夺，而是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如同拆解精密仪器般的耐心与掌控，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防线。

贺峻霖被动地承受着，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将彻底走向一个无法回头的地步。

染血的账本被悄然翻开了一页，而权力的游戏与情感的博弈，也在无声中，进入了新的回合。玫瑰公馆的夜晚，注定不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