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湖底的宫殿泛着幽蓝的光，水晶柱倒映着两道人影。星辰垂手站在阶下，掌心托着一块巴掌大的世言凯碎片，血色纹路在他指尖流转，像被困住的活物。
“二阶。”他微微低头，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尽管他是九阶法相，掌管星辰轨迹，在这位二阶面前却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恭敬——水清漓不仅是幕天阁的副相。
更深得法王信任，那份能在净水湖底藏住世言凯碎片千年的隐忍，绝非他能比。
水清漓坐在黄金座椅上，指尖轻叩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定定地看了星辰片刻，目光像深水寒潭，能映出人心底的褶皱。
“九阶，你是聪明人。”他缓缓开口，声音里裹着水汽的凉，“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星辰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这话的分量——上次在薇花府。
他故意让舒言带走世言凯碎片，本想借此试探水清漓对“王默”的在意程度，却没想到对方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动作。
“属下知错。”他低下头，将世言凯碎片举得更高，“今后绝不再犯。”
水清漓这才抬手，碎片自动飞到他掌心，与他原有的那些碎片完美嵌合。世言凯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血色纹路连成一片，在殿内投下诡异的光影。
“让三阶他们在外面接应。”他站起身，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水纹，激起一圈圈涟漪，“今天是打破封印的最佳时机，我不希望再出上次的纰漏。”
上次他们试图冲击封印，却被时希用时间魔法拖延了半步，最终功亏一篑。
这次世言凯集齐，法王的力量足以撕裂任何阻碍。
“是。”星辰应声，看着水清漓化作一道蓝水流向禁忌之地，才缓缓直起身。
他指尖划过虚空，一道暗纹浮现，给银尘等人发去消息，语气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反正真正的重头戏，从来都轮不到他们这些“接应者”。
***禁忌之地的大殿里，黑雾缭绕。法王坐在骸骨铸就的王座上假寐，周身缠绕的黑色气息突然温顺下来，像遇到主人的宠物。
他睁开眼，金色的瞳孔里映出那道蓝色水流，唇角瞬间扬起一抹笑意。
水清漓刚现身，就被一股力量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法王。”
他象征性地推了推，却没真的用力——这怀抱他等了太久，从封印开始那天起，每天午夜梦回，都是这个温度。
“拿到了？”法王蹭了蹭他的发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尖抚过他掌心的世言凯，“别急着打破封印，让我再抱一会儿。”
水清漓的脸颊微微发烫，耳廓泛起淡淡的粉色。
“我也想你。”他轻声说，将脸埋进对方的黑袍，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混合着黑曜石与硝烟的味道。
两人相依了许久。
直到殿外传来银尘的通报，法王才不舍地松开手，抬手召来五阶震与六阶未知。
“开始吧。”他走向大殿中央的祭坛，世言凯被他按在祭坛中央，血色纹路立刻蔓延开来，与地面的符文融为一体。
“幕天回形，封忌灭言！”
低沉的咒语在禁忌之地回荡，祭坛上空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光阵，黑色的能量像喷泉般涌出，狠狠撞向头顶的封印。
***仙境的另一端，乐公主正在浮云楼调试音弦，指尖的音符突然全部崩断。
她猛地抬头，望向禁忌之地的方向，那里正冲天而起一道黑色光柱，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怎么会这么快？”
她失声惊呼，指尖颤抖着抚过琴弦的断口，“难道……世言凯真的被他们集齐了？”
颜爵刚在画室调好颜料，窗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他推开窗，看见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时希！”他转身冲向时间神殿，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要出来了！”
时间神殿里，时希的怀表突然停止了转动。
她看着表盘上断裂的指针，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平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幕天回形，封忌灭言！幕天印记，破！”
法王的咒语再次响起，祭坛的光阵旋转得更快，黑色能量像无数只拳头，疯狂砸向封印。
封印盘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从细密的蛛网变成狰狞的沟壑，最终在一声巨响中彻底碎裂。
银尘站在禁忌之地外，感受着周身突然消失的束缚，活动了一下手腕。
那些困扰了他们千年的无形枷锁，终于随着封印的破碎烟消云散。
“自由了……”他轻声说，身后的尘雾突然暴涨，像沸腾的浪潮。
“十阶，你们终究还是出来了。”
乐公主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她站在不远处，裙摆上的音符纹路黯淡无光。
其实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那些加固封印的岁月，不过是在拖延注定的结局。
法王缓步走出禁忌之地，黑色长袍在风中舒展，金色的瞳孔冷冷扫过乐公主：
“乐音，当年那些阻拦我的人，都成了我脚下的尘埃。你该庆幸有人帮你逃过一劫，可惜这次……”
他抬手就要发动攻击，却被水清漓拦住。
“法王，正事要紧。”水清漓的声音很淡，“毁灭现有文明，才是我们的目的。”
法王想想也是，但千年的囚禁之恨不能不报。他指尖凝聚出黑色的能量球，狠狠砸向乐公主：“月潮汐，牢笼！”
黑色的水纹瞬间将乐公主包裹，形成一个透明的结界。
她在里面拼命撞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结界上浮现出封印符文——那是和禁忌之地一模一样的封印，法王要让她尝尝被囚禁的滋味。
“接下来……”法王抬头望向仙境与人类世界之间的屏障，那道由历代圣级仙子合力布下的结界，此刻在他眼中脆弱得像一层窗纸。
“末禁余晖，分子重组，进化之力！月潮汐！”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轮血红色的月球缓缓升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撞向结界。
结界只坚持了三秒，就像玻璃般碎裂开来，无数光点散落，像一场悲伤的流星雨。
随着结界的破碎，仙境里那些因封印反噬而变成娃娃关节的仙子们，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亮彩活动了一下手腕，原本卡顿的关节变得灵活自如，仙力在体内奔腾，像久违的河流终于冲破堤坝。“我们……恢复了？”
但这份喜悦很快被恐惧取代。灵犀阁的众人站在云端，看着那轮血色月球悬在人类世界上空，一个个脸色惨白。
“这就是十法相的力量？”庞尊握紧了拳头，电流在掌心滋滋作响，“仅仅一击，就破了两位大仙子的结界……”
“你们不能去人类世界！”辛灵突然挡在他们面前，权杖在地面划出一道金色的屏障，“人类已经在改变了，他们在努力修复环境，你们不能毁了他们！”
水清漓看着她螳臂当车的模样，突然笑了：“我们为何不能？”
“人类世界是美好的！”灵公主也上前一步，裙摆上的花瓣轻轻颤动，
“他们懂得珍惜生命了，水王子，你难道忘了王默……”
“灵公主。”水清漓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你只看到生命的美好，却不懂毁灭与新生的平衡。没有毁灭，何来新生？”
“可也不能大开杀戒！”灵公主的声音带着恳求。
“大开杀戒？”水清漓正要反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哥哥。”
冰公主踏着冰棱走来，落在水清漓身边。她的裙摆比往日更透明，周身的寒气也弱了许多，显然身体还在消散。
“辛灵说人类善良，可他们的辐射让多少仙子消失？”
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一片正在融化的冰晶，“我替人类承受了冰川融化的代价，得到的却是加速消散的身体。”
她转向灵公主，眸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你说生命可贵，可我的消失会让多少生灵陪葬？
你只看得见眼前的人类，却看不见仙境深处那些因冰川融化而死去的水族。
不死不生，你这个生命之母，难道不懂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带上了哭腔：“你们不会消失，所以永远不懂那种恐惧——每天醒来都怕自己少了一块，看着指尖变得透明，却无能为力……”
一滴冰晶泪从她眼角滑落，刚落地就化作水汽。那是为死去的生灵，也是为她自己。
血色月球的光芒越来越盛，人类世界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诡异的红色。
水清漓看着冰公主颤抖的肩膀，又望向远处那些惊慌失措的仙子，突然握紧了手中的世言凯。
“走吧。”他对法王说，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去创造新的文明。”
法王笑着握住他的手，两人的力量交织在一起，血色月球再次发出轰鸣，朝着人类世界缓缓降落。
而辛灵和灵公主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金色的屏障在十法相的力量面前寸寸碎裂，终于明白了——这场战争，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输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