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漓看着冰公主半透明的裙摆，指尖几乎要攥出血来。他的妹妹有多骄傲，他比谁都清楚——当年在灵犀阁，哪怕被三位大仙子围攻，她也不肯低头说一句软话。
哪怕冰川消融的痛苦日夜啃噬着她，她也只会独自躲在冰晶宫，对着月亮舔舐伤口。可刚才，她竟在这么多人面前，颤抖着说出“我每天都在担心消失”，那语气里的脆弱，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他心里。
“妹妹，哥哥不会让你消失的。”他抬手，轻轻按在冰公主的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单薄的衣衫传过去，“你是水清漓的妹妹，是仙境冰清玉洁的冰公主，没有谁能让你消失，连天道都不能。”
冰公主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她缓缓侧过头，将额头轻轻靠在水清漓的肩上。哥哥的肩很宽，带着熟悉的水汽凉意，像她小时候偷偷溜进净水湖睡觉时，枕着的那块千年寒冰。
“哥哥，我还是你的骄傲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快要消失了，连冰晶宫的冰棱都开始嘲笑我……”
“你一直都是。”水清漓打断她，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从你第一次凝结出属于自己的冰棱开始，就一直是。”
站在一旁的叶芊芊默默抬手，掌心泛起柔和的白光，源源不断地注入冰公主体内。看着女孩苍白的侧脸和颤抖的睫毛，他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这些年，他总能在深夜听见冰晶宫传来的碎裂声。
那是她的身体在一点点消散，可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眼前这位最疼她的哥哥。“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妹妹。”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冰公主的嘴角终于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便好。”她悄悄吸了吸鼻子，心里却在想——果然还是太任性了，明明知道哥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却还是忍不住想从他这里偷一点温暖。
***不远处的颜爵看着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竖瞳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清晰地看见冰公主的裙摆在叶芊芊的仙力注入下，才勉强维持着半透明的状态，若是没了这股力量……他不敢想下去。掌心的月牙印记突然发烫，像是在灼烧他的灵魂。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守的“平衡”，真的是平衡吗？
自然席位一个个空缺，新生的仙子靠着掠夺自然之力飞速成长，旧代仙子被反噬折磨得生不如死，连阿冰都……颜爵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着，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东西突然断了。
也许，世界真的需要禁忌法相来洗牌。
想通这一点，他突然觉得浑身轻松。管他什么灵犀司仪，管他什么元神损耗，只要能让阿冰好好活着，就算让他化作天地间的一缕墨气，又有何妨？
***“冰公主，我知道你很难过。”辛灵的声音带着恳求和不忍，她看着冰公主半透明的手腕，心里像被针扎一样，“但人类真的在改变了，他们在种更多的树，在减少排放，他们只是需要时间……”
“够了！”叶芊芊猛地转头，眼底的温柔瞬间被寒冰取代。
他向前一步，周身的气压骤降，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利刃，“辛灵，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
辛灵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皱眉道：“审判之主，你要公然站在禁忌之地那边？你忘了自己的职责吗？没有经过审判的世界，不能被毁灭！”
“职责？”叶芊芊冷笑一声，指尖凝聚出一道黑色的光刃，“我的职责，就是护好我的妹妹！谁让她受委屈，我就让谁付出代价！人类也好，仙境也罢，哪怕是天道，也一样！”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刺向辛灵，“说你是仙境的仙子，真是委屈你了。你该投胎做个人类，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帮着人类，把仙境彻底卖了！”
“你！”辛灵又气又急，权杖在地面划出一道金色的光痕，“审判之主，你若执意如此，就是与整个仙境为敌！”
“与整个仙境为敌又如何？”叶芊芊上前一步，黑色的六翼在身后缓缓展开，遮天蔽日，“我叶芊芊的妹妹，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叶芊芊不再理会辛灵，转身对冰公主柔声道：“妹妹，我们去人类世界，让他们亲眼看看，自己种下的恶果。”
冰公主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再等了，每多等一秒，她的力量就消散一分，哥哥和芊芊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一行人刚踏入人类世界的边界，天空就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血色的光芒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将整个世界染成了诡异的红。正在街上行走的人类惊恐地抬头，指着天空中那些踏着光纹而来的身影，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那是什么？”
“是天使吗？还是恶魔？”
“快看！天空破了！”
叶芊芊没有理会这些惊慌失措的人类，他缓缓举起审判权杖，黑色的六翼在身后完全展开，遮天蔽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圣洁。
“人类，接受审判吧。”他的声音透过魔法传遍了整个世界，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不带一丝感情。
“叶罗丽魔法，审判丝线，显形！”
无数道透明的丝线从权杖中飞出，像蛛网般笼罩了整个地球。丝线上闪烁着各色的光点。
有代表贪婪的黑色，有代表善良的金色，有代表痛苦的灰色……这些光点汇聚在一起，在空中凝结成一架巨大的天平——审判之秤。
叶芊芊抬手，轻拂过天平左侧的托盘。托盘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地球模型，山川河流、城市乡村，栩栩如生。“叶罗丽魔法，圣洁羽毛。”
他轻声念咒，一根洁白无瑕的羽毛落在右侧的托盘上，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这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已经灭亡的文明里学到的审判方式。那时那个文明的智者告诉他：“真正的审判，不是看你做了多少好事，而是看你给世界带来了多少伤痛。”
“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对同类的恶意，显现吧。”叶芊芊的指尖划过地球模型，模型上立刻浮现出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被污染的河流里，鱼群翻着白肚皮。
被砍伐的森林边，幼兽在母亲的尸体旁哀嚎；校园角落里，被霸凌的女孩蜷缩着哭泣；战争地区，孩童睁着空洞的眼睛，手里攥着沾满血的玩具……
每一幕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们自诩高贵，却听不见自然的哀嚎；你们享受着自然的馈赠，却肆无忌惮地掠夺。”叶芊芊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现在，该你们付出代价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审判之秤右侧的托盘突然猛地下沉，洁白的羽毛被狠狠压在底端，左侧的地球模型则高高翘起，散发出浓郁的黑色雾气。
辛灵看着这一幕，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踉跄着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架天平，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人类明明在改变了，为什么……”
叶芊芊收起审判之秤，脸色有些苍白。他用权杖支撑着身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样大型的审判对仙力消耗极大，更何况他这些年一直给冰公主输送仙力，早已是强弩之末。
“哥哥……”冰公主担忧地扶住他的手臂。
“没事。”叶芊芊对她笑了笑，眼神却骤然变得凌厉，“妹妹，该做你想做的事了。”
冰公主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天空：“叶罗丽魔法，寒冰飘飘，如雪结晶，冰晶盘，冰痕世纪！”
巨大的冰晶盘在天空中缓缓旋转，释放出足以冻结一切的寒气。这一次，没有谁再来阻止她，也没有谁再对她说“人类需要时间”。
“妹妹，哥哥帮你。”水清漓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他抬手一挥，蓝色的水龙咆哮着冲上天空，与冰晶盘交织在一起，“叶罗丽魔法，水滴凝结，水轮回，水龙卷！”
冰与水在空中交融，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冰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地面落下。
“终于轮到我了！”震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他猛地跺脚，整个地球都开始剧烈颤抖，“叶罗丽魔法，震裂痕地！感受大地的愤怒吧！”
地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沟壑，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吞噬着那些惊慌逃窜的身影。尖叫声、哭喊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末日的悲歌。
一个小女孩指着天空中展开六翼的叶芊芊，吓得浑身发抖，对身边的母亲哭喊：“妈妈，他不是天使，是恶魔！是恶魔啊！”
叶芊芊听着这声哭喊，面无表情。
恶魔就恶魔吧。
只要能让他的妹妹好好活着，做一次恶魔，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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