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森林最是寒冷。齐岳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外套，看着眼前简陋的蒸馏装置——这是他们用废弃的汽车零件和玻璃瓶临时拼凑的，用于提纯最后一批疫苗。水珠缓慢地滴落，每一声轻响都像是倒计时。
木屋内，许清如正在为楚瑶更换绷带。三天前的那场恶战在楚瑶身上留下了五处伤口，最严重的是左腹部的贯穿伤，差一点就伤及脾脏。
"体温还是偏高。"许清如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楚瑶滚烫的额头，"我们需要更强的抗生素。"
楚瑶虚弱地睁开眼睛，往日锐利的眼神如今蒙着一层病态的阴翳："别...浪费资源...在我身上..."
"闭嘴。"许清如罕见地强硬起来，"没有你，我们都活不到现在。"
温清雅抱着一捆柴火推门而入，小脸被冻得通红："火、火生好了！"她看到楚瑶醒了，立刻丢下柴火扑到床边，"楚姐姐！你好点了吗？"
楚瑶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摸了摸温清雅的头发："好多了...小蒲公英。"
这个昵称让温清雅的眼眶瞬间红了——那是她父亲对她的爱称。但她很快振作起来："我去煮汤！齐大哥打到了一只野兔！"
门再次打开，齐岳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手里捧着几支装满蓝色液体的试管："最后一批完成了。"看到楚瑶醒了，他眼中闪过欣喜，"感觉怎么样？"
"像被卡车碾过。"楚瑶试图坐起来，却疼得倒抽冷气。
许清如立刻按住她："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齐岳将疫苗小心收好，蹲在楚瑶床边："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北方基地。你的伤..."
"我能行。"楚瑶固执地说。
"我们可以再等几天。"温清雅搅动着锅里的汤，香气渐渐充满小屋，"闪电昨天发现西边有个废弃温室，里面可能还有能吃的植物！"
齐岳和许清如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楚瑶的伤势确实不适合长途跋涉，但收割者可能随时找到这里。
"投票表决吧。"许清如提议，"留下休整还是明天出发？"
"留下。"温清雅立刻举手。
"走。"楚瑶虚弱但坚定地说。
许清如犹豫了一下："...留下。楚瑶需要至少三天稳定期。"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齐岳。他看了看楚瑶苍白的面容，又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空："留下。但必须加强警戒。"
楚瑶闭上眼睛，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
夜幕降临，四人围着炉火分享兔肉汤。楚瑶只能喝下少量清汤，很快又陷入昏睡。温清雅主动承担了第一班守夜，齐岳和许清如则抓紧时间休息。
半夜，齐岳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楚瑶在床上痛苦地扭动，额头滚烫，伤口处的绷带渗出了新鲜血迹。
"感染加重了。"许清如已经起身检查，声音紧绷，"需要抗生素...更强的。"
齐岳立刻翻找医疗包，但最有效的药物已经在昨天用完了。
"最近的医院在哪？"许清如问，手指轻轻按压楚瑶腹部的红肿区域。
"东边十公里有个乡镇卫生院。"齐岳回忆着地图，"但那里可能已经被搜刮空了。"
许清如咬了咬嘴唇："必须试试。她撑不到北方基地..."
温清雅被动静吵醒，揉着眼睛走过来："怎么了？"
"楚姐姐病情恶化了。"许清如简短解释，"我需要特定的抗生素。"
"我去。"齐岳已经穿上外套，检查手枪弹药，"你照顾她。温清雅，你负责警戒。"
许清如拉住他的手："太危险了...夜间行动..."
齐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为了家人，值得冒险。"
"家人"这个词让许清如的眼眶湿润了。她迅速写下几种药物名称："优先找这些。注意安全。"
齐岳点点头，俯身在楚瑶滚烫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坚持住，战士。"
暴雨在他抵达乡镇时倾盆而下。卫生院的大门已经被撬开，里面一片狼藉。齐岳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穿过满地狼藉的走廊，寻找药房。
药房的门锁已经被破坏，架子上的药品所剩无几。齐岳快速翻找着，但许清如需要的几种强效抗生素都不见踪影。
"该死！"他一拳砸在墙上。
"找...这个吗？"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药房角落传来。
齐岳猛地转身，手电光束照出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老人，手里正拿着一盒头孢曲松钠——许清如清单上的第一种药。
"是的！"齐岳克制住冲过去的冲动，"您愿意交换吗？我有食物..."
老人摇摇头，直接将药盒推过来："拿去吧...我女儿...也是医生..."
齐岳接过药盒，又找到了另外几种所需药物。临走前，他将随身携带的两包压缩饼干和一把匕首留给老人："谢谢。"
回程比来时更加艰难。暴雨变成了冰雹，能见度几乎为零。齐岳几次迷路，最终靠着闪电留下的气味标记才找回小屋。
当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推开门时，许清如立刻迎上来："找到了吗？"
齐岳交出药品，几乎瘫倒在地。温清雅赶紧拿来毯子裹住他，又端来热汤。
许清如迅速配药，为楚瑶注射。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四人全都醒着，守候在楚瑶身边。天亮时分，她的高烧终于退了，呼吸也变得平稳。
"她会好起来的。"许清如疲惫但欣慰地宣布。
温清雅欢呼一声，扑上去抱住齐岳："你救了楚姐姐！"
齐岳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我们一起。"他看向许清如，"没有你的医术，再好的药也没用。"
许清如微微一笑，但眼神很快又变得忧虑："收割者不会放弃搜索。我们最多再停留两天就必须出发。"
"那就两天。"齐岳坚定地说，"楚瑶会好起来的。"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楚瑶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第二天傍晚，她已经能坐起来吃些固体食物了；第三天清晨，她坚持要参与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别那样看着我，"她对忧心忡忡的许清如说，"特警队的训练包括快速恢复。"
四人收拾好行装，将疫苗样本分成三份分别携带以防万一。北方基地距离这里大约六十公里，如果顺利，三天内可以到达。
"走之前..."温清雅突然说，"我想去看看那个温室。也许能带些种子给北方基地。"
齐岳考虑了一下："我和你去。许清如和楚瑶留守。"
温室距离小屋不远，但路径隐蔽。温清雅像只敏捷的小鹿在前面带路，齐岳则警惕地观察四周。
温室玻璃大部分已经破碎，但内部结构完好。令他们惊喜的是，几个种植槽里竟然还有存活的植物——耐寒的土豆、胡萝卜和一些香草。
"看！"温清雅兴奋地指着一株开着蓝色小花的植物，"这是改良品种的鼠尾草，有天然抗生素效果！"她小心地收集种子和幼苗，装进随身携带的布袋。
齐岳负责警戒，但目光不自觉地被温清雅吸引。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当她弯腰挖土时，哼着一首童谣，仿佛这不是末日，只是一个普通的春日。
"齐大哥，"温清雅突然抬头，认真地问，"到了北方基地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齐岳蹲下身帮她整理植物："当然。我们是一个团队。"
"不，我是说..."温清雅的脸颊泛起红晕，"像...家人那样。"
齐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是的，小蒲公英。像家人那样。"
温清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凑上前，轻轻吻了齐岳的嘴唇，然后害羞地退开："这是...约定。"
回程路上，温清雅一直牵着齐岳的手，哼着歌蹦蹦跳跳。齐岳心中那堵墙彻底倒塌了。末日或许夺走了很多，但给予的这份情感，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
当他们回到小屋时，发现楚瑶和许清如正在激烈但低声地争论什么。
"怎么了？"齐岳问道。
许清如转身，脸色凝重："收割者。楚瑶的朋友从北方基地发来讯息，秦队长带着大批人马正向这边搜索。"
"我们必须立刻出发。"楚瑶已经收拾好了大部分装备，尽管脸色仍然苍白，"趁夜行动，避开主要道路。"
四人迅速做出决定：轻装简行，只带必需品；疫苗分成四份，每人携带一份；楚瑶虽然伤势未愈，但坚持要携带武器。
"听着，"出发前，齐岳严肃地说，"如果途中遭遇不测，优先保护疫苗和温清雅、许清如。楚瑶和我负责掩护。"
"不！"许清如罕见地提高了声音，"要么一起活，要么——"
"她是对的。"楚瑶打断道，"末日里，独活不如同死。"
温清雅站在三人中间，小手紧握成拳："我们是一个家庭。家庭不抛弃任何人。"
齐岳看着三双坚定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点头："一起。无论发生什么。"
第一天的行程相对顺利。他们避开大路，沿着干涸的河床前进。楚瑶的伤势没有复发，但到了傍晚明显体力不支。四人找了个废弃的农舍过夜。
半夜，齐岳被警报器的震动惊醒——楚瑶设置的周边预警被触发了。他悄悄叫醒其他人，四人迅速隐蔽起来。
几分钟后，一队收割者巡逻兵经过农舍外围。通过他们的交谈，四人得知秦队长已经悬赏捉拿他们，尤其是"叛徒幽灵"——楚瑶。
"看来我身价涨了。"楚瑶自嘲地低声说，但齐岳能感觉到她的紧绷。
等巡逻队走远，四人立刻改变路线，转向更崎岖的山路。这大大增加了行程难度，但也更安全。
第三天傍晚，北方基地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一座由围墙和哨塔保护的城镇，比齐岳想象的要大得多。
"我们...真的到了？"温清雅不敢相信地问，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楚瑶却突然举手示意停下："等等。不对劲。"
她指向基地大门——那里聚集了大量武装人员，旗帜却不是北方基地的蓝色标志，而是收割者的红色镰刀。
"沦陷了..."楚瑶的声音充满痛苦，"基地沦陷了..."
四人迅速隐蔽在附近的树林中。通过望远镜观察，基地显然经历了激烈战斗，部分围墙已经倒塌。
"现在怎么办？"许清如轻声问，"疫苗..."
齐岳沉思片刻："有没有其他幸存者聚集地？"
楚瑶摇摇头："方圆一百公里内...这是最大的。"
温清雅突然指着基地侧面："看！那个排水管！是不是可以溜进去？"
确实，基地东侧有一个大型排水管道，似乎无人看守。但风险极高。
"即使进去，我们能做什么？"许清如理性地问，"对抗整个基地的收割者？"
楚瑶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不...但可以启动基地的自毁程序。"
三人震惊地看着她。
"北方基地地下有个旧导弹发射井，"楚瑶解释，"如果激活自毁，整个基地会在二十分钟内撤离...包括收割者。"
"然后我们也一起完蛋？"齐岳皱眉。
"不，有逃生通道。"楚瑶指向远处的一座小山，"从发射井控制室可以直接通到那里。"
计划疯狂但可能是唯一的选择。四人激烈但低声地争论着，最终达成一致：楚瑶和齐岳潜入基地启动自毁程序；许清如和温清雅带着大部分疫苗样本在安全点等待；如果两小时内没有信号，她们就自行离开寻找其他幸存者。
分别前，许清如紧紧抱住齐岳："一定要回来。"
温清雅则吻了吻他和楚瑶的脸颊："约好了...要像家人一样生活。"
潜入比想象中顺利。排水管道确实无人看守，通往基地内部的下水道系统。楚瑶对布局了如指掌，带着齐岳避开巡逻队，直奔中央指挥楼。
"控制室在地下三层，"她低声说，"需要两名活体认证...幸好我还算'活着'。"
指挥楼内守卫森严，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外围防御上。两人通过通风管道潜入地下，几次差点被发现，但都有惊无险。
控制室的门需要指纹和虹膜认证。楚瑶顺利通过了第一道关卡，但第二道...
"需要基地指挥官..."她咬牙道，"或者同等级权限..."
齐岳突然想到什么："试试你的特警队编码。如果这里是军方设施..."
楚瑶输入了她的特警队ID和密码。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
"认证通过。欢迎，特派员楚瑶。"
门滑开了。两人迅速进入，楚瑶直奔主控台。齐岳则守在门口，警惕可能的袭击。
"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二十分钟。"机械女声宣布的同时，刺耳的警报响彻整个基地。
楚瑶长舒一口气："好了，现在——"
控制室的门突然爆开，秦队长带着十几个武装人员冲了进来，枪口直指两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幽灵。"秦冷笑道，"三年的搭档，我太了解你了。"
楚瑶挡在齐岳前面："秦，基地马上就要爆炸了。聪明的话，现在就带着你的人逃命。"
"哦，我会的。"秦举起枪，"但在那之前，我要亲手处决叛徒。"
枪声响起。
但倒下的不是楚瑶，而是秦队长——许清如和温清雅不知怎么出现在了门口，许清如手中握着从收割者那里缴获的手枪，枪口还在冒烟。
"我们想了想，"温清雅气喘吁吁地说，"家人应该共进退。"
没有时间责备或庆祝。四人迅速冲向楚瑶提到的逃生通道。身后，基地陷入混乱，收割者们争先恐后地逃离。
逃生通道狭窄黑暗，但确实通向那座小山。当他们终于冲出通道，跑出足够远的距离时，背后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北方基地在巨大的火球中化为废墟。
"疫苗...样本..."许清如喘息着问。
温清雅拍了拍背包："安全！"
楚瑶检查了一下武器："收割者会分散逃跑...短时间内不会形成威胁。我们可以接收北方基地的幸存者，建立新的社区..."
齐岳看着三位灰头土脸但眼神坚定的女性，突然笑了："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计划。"
三个月后，齐岳站在新建的围墙上，俯瞰下方欣欣向荣的社区。几十名北方基地的幸存者加入了他们，还有沿途收留的流浪者。疫苗已经开始小规模生产，虽然不足以治愈所有人，但至少给了希望。
温清雅的温室已经产出第一批作物；许清如的医疗站治愈了许多伤患；楚瑶则训练出了一支可靠的护卫队。
"想什么呢？"许清如走到他身边，白大褂在风中轻轻飘动。
"想我们走了多远。"齐岳搂住她的腰。
"嘿！不许偷跑！"温清雅蹦蹦跳跳地跑来，挤进两人中间。
楚瑶也从哨塔上下来，挑眉看着这温馨一幕："看来我错过什么了？"
齐岳伸出手，将她拉入这个拥抱："不，你刚好赶上最重要的部分。"
夕阳西下，四人的剪影在围墙上融为一体。末日的黑夜或许漫长，但黎明的曙光终将到来。而在此之前，他们将彼此依偎，互相温暖，像所有不完美但真实的家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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