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录音室厚重的门轻轻合拢,将助理小哥识趣的脚步声彻底隔绝。空间里只剩下设备运行时低沉平稳的嗡鸣,如同城市熟睡时的呼吸,安稳又催眠。
王赫野站在高脚凳旁,低头看着睡得昏天暗地的黄子弘凡。那张脸完全陷在竖起的软枕里,侧脸被布料压出一点柔软的弧度,呼吸又轻又匀,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嘴巴微微张着,睡得毫无形象,只有鼻尖一点细小的绒毛在控制台幽幽的光线下依稀可见。
王赫野的嘴角无声地弯了一下,露出一点近乎无奈的笑意。他轻手轻脚地退开半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挪开还放在调音台上、已经凉透的半杯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露珠。然后他直起身,无声地舒了口气,目光投向屏幕右下角——凌晨两点二十三分。
演出很累,排练更磨人,尤其这小子兴奋劲一上来就跟上了发条似的。
他回身,目光重新落回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没再多想,王赫野伸手,极其自然地从椅背上抓起自己之前脱下来随意搭着的、那件宽大厚实的深灰色连帽卫衣。一股淡淡的、属于王赫野的、清爽肥皂味和一点点排练残留的汗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抖开卫衣,宽大的衣料展开如同一张温柔的网。王赫野甚至没怎么犹豫,俯下身,胳膊极其轻柔地环过黄子弘凡的肩膀和后背——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了千百遍
卫衣很大,下摆几乎盖到了黄子大腿。帽兜很大,柔软的面料自然落下,一部分轻轻罩在了黄子微乱的发顶上,挡住了控制台微冷的指示灯光。窝在帽兜和衣服里的黄子,身体无意识地在那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包裹中拱了拱,仿佛找到了更舒适的港湾,鼻息间哼出几个模糊不清的、意味不明的气音,睡得更沉了。
王赫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一个被自己衣服裹得只露出小半张脸、睡得像个大型考拉的家伙。他这才放心坐回旁边的椅子上,重新面对屏幕。调音软件复杂的波形和参数需要最后的微调。他戴上耳机,指尖重新点触键盘和鼠标,动作流畅精准,眼神重新凝起专注的光。只有偶尔余光扫过旁边那颗被自己衣服包裹住的“粽子”,紧绷的嘴角线条会不易察觉地松弛几分,眼神也会瞬间柔和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首歌的修音时间,还是更久?
“唔……”
一声带着浓重睡意、黏糊糊的呓语打破了键盘敲击声。
王赫野闻声,指尖悬在鼠标上方停住。他转过头。
高脚凳上,黄子弘凡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深海一点点托起,睫毛颤动了好几下,才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整个脑袋还在那件宽大温暖的灰色卫衣帽兜里蹭了蹭,毛茸茸的头发蹭得乱糟糟。他似乎感觉到身上覆盖的重量,懵懵懂懂地低头,看到了盖在身上的衣服,又抬手懵懵地摸了摸帽兜边缘。
他似乎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件衣服从何而来,迟钝的、带着睡意暖烘烘的目光,慢慢地、一点点地转向坐在旁边的王赫野。
王赫野一直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迷糊样,也没开口,眼底那点柔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视线终于聚焦,四目相对。
“王……赫野?” 黄子弘凡的声音哑得厉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个字都黏在一起,像是刚从糖浆里捞出来,软乎乎的不成形,“我……睡多久了?” 他一边问,一边终于彻底清醒了些,伸手想抓杯子喝水,却抓了个空(王赫野早拿开了),于是手在空中茫然地划拉了一下。
“也没多久,”王赫野看着他那无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他摘下一只耳机挂到脖子上,身体朝他的方向倾斜过去,手臂越过桌面,准确无误地拿起放在远处、另一瓶他自己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然后才塞回黄子手里,“也就够你再梦三场巡演。”语气是调侃的,动作却自然得像呼吸。他看着黄子接过水,咕咚咕咚大口灌下去,纤细的喉结在卫衣宽大的领口里上下滚动。
黄子喝得太急,水顺着下巴滑落几滴,洇湿了深灰色的卫衣领口边缘。但他浑然不觉,一口气灌了小半瓶才停下,长长舒了口气,像是终于续上了命。他用空着的手背随意擦了擦嘴角,这才真正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身上披着谁的衣服。那件带着王赫野熟悉气息的卫衣,又暖又软。他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柔软的帽绳,嘴角悄悄往上弯。
“哦……” 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已经清亮了不少,尾音却还拖着一点残存的黏腻,“那……你还弄吗?”他抬眼看王赫野,刚睡醒的眼睛被水光洗过,亮得惊人,眼底带着点依赖和询问。他指的是修音。
“弄啥?”王赫野学着他刚才含糊的调子反问,明知故问,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带你小子录完了,还给免费当了几小时人形暖炉。咋?还想压榨?”他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往后靠回椅背,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欣赏黄子刚睡醒还带着红晕的脸颊和被他的大衣服裹住、显得格外纤弱的肩颈轮廓,故意逗他。
“谁压榨你了!”黄子弘凡被他说得脸更热了,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卫衣,像是要藏起自己,“我……我那是替你守护劳动成果!万一电脑死机呢!”嘴硬地试图找回场子。
“噗,”王赫野彻底被他逗乐,肩膀笑得小幅度抖动,“那行,成果守住了。现在嘛……”他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三点十分。他没再继续坐着,而是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间在灯光下拉长,压迫感悄然回归。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有些酸痛的肩颈关节,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目光扫过窗外。
巨大的落地窗外,笼罩城市的浓黑正被远处天际线一丝极其微弱却坚韧的灰蓝缓慢、无声地渗透、冲淡。星星退场前的光芒显得异常清晰。快要日出了。
“困劲过了没?”王赫野声音恢复了点平日里的敞亮,目光转向黄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要带人去干“正事”的气场,“凌晨三点半的清嗓子时间,去不去?带你去楼下练习室,趁着日头没出来,练点真东西。”他那双眼睛在凌晨微光里亮得灼人,像是即将燃烧的星辰,舞台王者的那种主导力在静谧的凌晨显得格外有分量。
黄子弘凡几乎在王赫野说出“练点真东西”的瞬间,眼睛唰地一下被点亮了。睡意和迷糊瞬间被赶跑。刚才还赖在椅子里不肯动的人,此刻像装了弹簧,“噌”地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去!”声音清脆得像咬了一口青苹果,瞬间充满了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