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练习室位于楼层的尽头,比录音棚更大、更空旷。巨大的落地镜墙在凌晨三点半的微光里呈现出一种朦胧的冷色调。城市天际线那丝灰蓝的光芒越来越明晰,正努力穿透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地板上拖出长长淡薄的光痕,如同沉默流淌的银河轨迹。灯光被人刻意调暗了,只开了角落一排壁灯,昏黄而静谧。
黄子弘凡像个刚被放出笼子的小动物,精力充沛地冲进来,身上还套着王赫野那件深灰色的宽大卫衣,袖子有点长,被他草草挽了好一道堆在胳膊肘,露出一截劲瘦白皙的小臂。
“快快快!哥!我们练哪段?我觉得最后那个bridge衔接还能再猛一点!” 他几乎是踩着节拍冲到镜墙前站定,眼神亮得像要烧起来,习惯性要扭头看向王赫野征求意见——话还没说完,脚下却突然一滑!
练习室打过蜡的木地板本就光滑如镜,他又冲得太急,一脚就踩在地面那条由窗外微光投射下的、近乎无形的阴影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惊呼一声,像只被惊扰的鸟,直挺挺地朝着冰冷坚硬的地板就侧摔下去!
“卧槽——!”
王赫野的惊呼比黄子的更先响起!但声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经在动。
快!太快了!
几乎就在黄子弘凡的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人失控地向前倾斜的同一秒,王赫野那双刚换上的白色帆布鞋便猛地在地板上一蹬,借着蹬地的反作用力,他整个高大的身躯如同蓄满力量的猎豹般扑了出去。那是一种纯粹身体本能的反应,超越思考,只为了一个目标——拦住那个即将摔落的身影!
电光石火间!
王赫野有力的右手臂如同最坚固的护栏,带着一种强悍不容抗拒的力量感,无比精准地从斜下方猛地穿过黄子弘凡的腋下,将对方整个右半边身体狠狠朝自己怀里带,左手也同时跟上,带着稳重的力道,牢牢托住了黄子向后仰倒的左侧肩胛骨位置。
咚!
一声闷响。不是人摔在地板上的声音,是两个人身体猛烈撞击在一起的动静。
王赫野用自己的整个前胸硬生生承接住了黄子弘凡失控摔过来的所有力量!两个人以一种完全失衡的姿态,狠狠地撞在了旁边一整面巨大的落地镜上。
镜子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嗡鸣!冰冷的玻璃紧贴着王赫野的后背。
而黄子弘凡……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圈死在了一个坚硬炽热的怀抱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晕眩。黄子弘凡完全是懵的,脸颊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王赫野锁骨下方那片温热的、布料覆盖的胸膛上,力道大得他鼻子发酸。王赫野卫衣上那混合着熟悉体味和汗水的干净气息,此刻排山倒海般将他淹没。他两条手臂被王赫野牢牢箍着,身体也因为王赫野整个收拢的怀抱而被迫前倾紧贴,几乎嵌了进去。
世界仿佛静止了几秒。只有巨大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谁的,又或者是谁的都有?激烈地撞击着耳膜。咚咚,咚咚。
镜子冰冷刺骨地透过薄薄一层王赫野的T恤贴着他的后背,但怀里的身体却是滚烫的、急促呼吸的,像一只被吓坏的、却又被牢牢护住的小动物。王赫野的下巴甚至无意识地蹭到了黄子乱糟糟的头发茬,痒痒的。
“嘶……我去!黄子弘凡你要谋杀啊?!” 王赫野终于缓过那口气,声音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惊魂未定和后背撞击镜子的麻痛感,还有一点点劫后余生的干哑。他的手臂却丝毫没松,依旧维持着那个绝对保护的姿势,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那颗还埋在自己胸口的、毛茸茸的脑袋。
黄子弘凡这时候才猛地抬起头!额头差点撞到王赫野的下巴。
他的眼睛因为惊吓而瞪得滚圆,脸上惊魂未定和尴尬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来,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还有脖子!连手指尖都感觉到那种滚烫的血流冲击!刚才差点摔个狗啃泥的惊悸还没过去,紧接而来的是被迫“深埋王哥胸口”以及这暧昧到爆炸姿势的巨大冲击!
“我……我不是……”他声音都变了调,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王赫野还没卸力的手臂箍得死紧,动不了分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王赫野胸腔深处发出的低沉震动,以及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充满了力量感的胸膛——就在他的脸和手抵着的地方!
太近了!近到过分!
王赫野被他这一抬头,也看清楚了怀里的景象。那双因为惊吓而湿漉漉、因为尴尬而烧得红彤彤的眼睛,近在咫尺地撞进他视线里。
空气凝固了零点五秒。
王赫野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一丝后怕的余悸,一点被这小混蛋莽撞吓得冒火的无奈,可更多的,却被那双氤氲着水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惹人欺负易碎感的眼睛勾动起一种奇异的……燥热?不完全是。
忽然,他嘴角往上一扯,刚才瞬间紧绷的线条被一种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恶劣笑意取代。
紧箍的手臂不仅没松开,反而收紧了几分!他甚至故意微微侧转身体,将两人的重心压回冰凉的镜面,彻底杜绝了黄子弘凡想溜走的可能性。然后,他猛地低下头,英挺的鼻尖几乎要蹭上黄子泛红的鼻尖,声音带着点刚刚遭受过撞击的微哑,故意压低了,带着热气喷在对方惊愕的脸上:
“咋了?跑啥?刚不是还冲得挺快?” 语气里的促狭和得意藏都藏不住,眼神带着点审视,慢悠悠地从黄子通红的脸颊看到他被迫抵在自己胸口的、因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指,“吓着没?”
“……” 黄子弘凡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攻击弄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脸上更烧了,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撞上王赫野的下巴!“王赫野!你……你放开!” 他声音抖得厉害,不是生气,是纯粹的被压迫感和羞窘导致的炸毛,伸手想推又不知道推哪里,只能无措地攥紧了王赫野胸前的衣料。
“放开?” 王赫野挑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哼笑,“行啊。”嘴上这么说着,那只一直托在黄子后背肩胛骨下方的手,却缓慢地、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沿着脊柱中间的那道浅浅凹陷,缓缓向上游移。指尖的温度隔着卫衣和薄薄的内搭T恤,清晰地烙印在黄子紧绷的皮肤上。
那手最终停在了黄子后颈和脊柱上端连接的那处敏感地带,用指尖那粗粝又温热的指腹,不轻不重地、带着点掌控意味地,捏了一下。
“啊!” 黄子弘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揉捏刺激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痛呼出声,脖子瞬间缩了一下,像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炸毛变成了僵硬石化。
“还莽不莽了?” 王赫野声音沉沉的,带着一种“小子你给我老实点”的警告,手指还捏着那块柔韧的皮肉,又带着点安抚似的揉了揉,“练歌就老实点练,地板滑不知道?再摔着哥该心疼了。” 那句“心疼”从他嘴里说出来,自然得像喝水,完全揉进了东北话那种特有的、把关心说得像埋怨的调子里,却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具冲击力。
黄子弘凡被他捏在“命运后颈”,又被那句“心疼”砸得晕头转向,脑子彻底断了线,只剩下对方结实怀抱里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度和安全感,以及后颈上那带着掌控意味又莫名让人脸热心跳的揉捏。
他像被抽干了力气,软在王赫野怀里和背后的镜子之间,脸颊紧紧贴在对方锁骨下方那片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的滚烫心跳声处。他不再挣扎,浓密的睫毛颤啊颤,垂下来,遮住了眼底那几乎要藏不住的、被这过分的亲昵烘烤出来的笑意,练习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城市苏醒前无声涌动的微光。初升太阳第一缕微弱却坚决的金光,终于刺破了地平线上的薄雾,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轻柔地爬上两人的衣摆和发梢。
王赫野感觉到怀里人彻底安静下来,甚至主动往他胸口贴得更紧了一点,像只找到了热源的幼兽。他眼底最后那点促狭的火焰慢慢熄灭,被一种更深沉、更温煦的东西取代,如同冰下悄然涌动的暖流。抵在冰冷镜面上的后背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他捏着黄子后颈的手指终于松开,那点掌控的压力消融成了纯粹的抚慰。宽厚的手掌自然地滑下来,顺势在那颗微烫的、贴着自己的毛茸茸脑袋上,力道温柔地揉了一把。揉散了刚才蹭乱的发丝,也揉散了最后一点惊慌失措的痕迹。
“还练不练了?”王赫野低声问,下巴轻轻蹭过黄子柔顺的发顶,声音里有微不可查的笑意,还带着一丝被窗外晨光映亮的疲惫和释然,“真东西也得睡饱了才有力气折腾吧。”
黄子弘凡窝在王赫野怀里,脸颊感受着那坚实胸膛传递的、沉稳得如同深海的心跳。他微微动了动脑袋,在宽大的卫衣领口里蹭了一下,鼻尖全是令人心安的气息。他抬起头,那双刚被水汽洗涤过、如今却只剩下温软笑意的眼睛看向王赫野,眼神澄澈得像倒映着朝霞的溪流。
“练……” 他的声音很小,带着点刚被“教训”过的乖觉,却无比清晰,“……但得等哥给我‘充会儿电’。” 尾音软糯的,理直气壮地提出了新要求。然后,他又像是觉得不够,把自己整个人更深地、更安心地,重新填满了那坚实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