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

午休的铃声像是解开了无形的枷锁，高二（三）班的教室里瞬间涌起一股轻松而嘈杂的活力。宋祖儿收拾书本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缓，王俊凯那道冰锥般的视线似乎还扎在她背上，让她整个上午都如坐针毡。他那份被雨水浸透的资料带来的“赔偿”问题，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祖儿！走啦走啦，吃饭去！”林小鹿像只活泼的小鹿，三两下蹦到她桌旁，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不容拒绝。她身后跟着一个娃娃脸、笑容腼腆的女生，叫许满。

“快饿扁了！”林小鹿拖着祖儿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招呼许满，“满满，跟上！”

三人汇入奔向食堂的人流。

雨后的校园，空气格外清冽，梧桐叶尖残留的雨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洗刷过的红砖墙颜色更加鲜亮。食堂里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混合香气。

林小鹿熟门熟路地抢占了靠窗的位置，许满则默默地去排队打饭。

餐盘摆上桌，食物的香气稍稍驱散了宋祖儿心头的阴霾。她小口吃着，听林小鹿眉飞色舞地讲着班上的趣事，许满偶尔补充一两句，笑容温和。

“对了祖儿，”林小鹿咽下一块排骨，眨巴着大眼睛问，“你是走读生吧？我看你早上都没带行李。”

宋祖儿点点头：“不是，是住校的。”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对了，谢谢你借给我的校服。”

“哎呀，小事情！”林小鹿豪气地一挥手，随即眼睛亮起来，“你住校？那太好啦！我也是住校生！以后晚自习结束可以一起回宿舍，早上还能一起去食堂抢油条！”她兴奋地晃着祖儿的胳膊，像是找到了组织。

旁边的许满露出略带遗憾的笑容：“可惜我是走读的，不能陪你们一起住校了。”

林小鹿安慰地拍了拍许满的肩膀：“没事满满，白天还是能一起玩的！”她转头又热切地看着祖儿，“祖儿，你住哪间宿舍啊？说不定我们挨着呢！”

“我…”宋祖儿迟疑了一下，想起早上的狼狈和尚未安顿好的行李，“我今晚还得回家收拾一下，周三晚上才能正式住进来。”

“哦哦，这样啊。”林小鹿理解地点点头，随即又笑起来，“那也不差这两天！周三晚上我去宿舍门口等你！咱们就能作伴啦！”她脸上纯粹的开朗，驱散了宋祖儿心中因陌生环境带来的些许寒意。

想到在学校里能有这样一个热情的朋友，宋祖儿心里也暖暖的，轻轻“嗯”了一声。

饭后，林小鹿和许满陪着宋祖儿熟悉了一下宿舍楼的位置才各自分开。下午的课程依旧紧张，物理课对宋祖儿来说尤其难熬，公式和概念像天书一样。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专心致志、笔走龙蛇的王俊凯，他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干扰（包括她这个“麻烦”的同桌）。

宋祖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着以后真得带点好吃的“贿赂”一下林小鹿，求她帮忙补课了。

放学铃响，宋祖儿收拾好书包，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夕阳的余晖给雨后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金色。

空气中残留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草木的清新，街道两旁的香樟树叶被洗得油亮，偶尔有晚归的鸟儿啁啾着掠过屋檐。

她走过熟悉的街角，穿过飘着饭菜香气的小巷。

她住的地方不大，甚至有些窄小，陈设也简单，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

“姥姥，妈，我回来了！”宋祖儿扬声喊道。

“哎，囡囡回来啦！”头发花白的姥姥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慈祥的笑容，“饿了吧？饭马上就好！”

宋琴也系着围裙走出来，关切地看着她：“新学校怎么样？还习惯吗？衣服怎么换了？”她一眼就注意到女儿身上略大的校服。

“还好。”宋祖儿放下书包，不想让家人担心上午的窘迫，“就是下雨不小心弄湿了校服，同学借我穿的。”她简单带过，然后主动岔开话题，“今天吃什么？好香啊！”

晚饭是简单的家常菜，姥姥絮絮叨叨地问着学校的事，叮嘱她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宋祖儿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吃完饭没什么事，因为刚刚开学，老师们都没布置作业。

她先洗了林小鹿借给她的那身校服，白色的布料在清水中舒展开，接着，她才洗了自己那身已经晾得半干、但还带着雨水印记的校服。

到底是同学借给自己的衣服，还是不用洗衣机的好。

夜色渐深，窄小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宋祖儿躺在床上，窗外是城市夜晚的微光。身体很疲惫，精神却还残留着白天的纷乱。

两年前，家里突生变故，父亲出轨，父母离异，但庆幸的是妈妈还爱着自己，她们逃离了那座城市，开启新生活。

他想起王俊凯白日的眼睛——靠窗的位置，王俊凯侧头看过来时，那双深不见底、充满厌烦与讥诮的眼睛。

那眼神太冷，太有穿透力，仿佛能刺破她此刻的平静，让她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地在黑暗中抓紧了被角。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干净枕头里，带着对未来的些许期待和对那双冷冽眼眸的一丝残留心悸，宋祖儿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沉入了梦乡。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进这间小小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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