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却抵不住窗外钻进来的寒气。你呵出一团白气搓了搓手,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洇出个小小的墨点——正对着设计稿里那件红色大衣的领口,倒像是落了片雪花。玻璃窗上的白雾被你用指腹擦出个圆,能看见楼下光秃秃的银杏树枝桠上,积了层薄薄的雪,像撒了把碎糖。
手机在桌面震了三下,震得压在上面的橡皮滚到地上。你弯腰去捡时,屏幕亮着的照片已经钻进眼里:雪粒子在镜头前簌簌飘落,宁艺卓举着杯热可可站在街灯下,红色围巾从下巴绕到耳后,露出点冻得发红的鼻尖,睫毛上沾的雪花像碎钻,配文的字里行间都透着雀跃:“楼下等你,给你带了加双倍棉花糖的。”
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套羽绒服,拉链卡在毛衣领口扯了三次才拉上去,围巾绕得像团乱麻,穿鞋时还差点踩进画桶里。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你的脚步声层层亮起,推开单元门的瞬间,寒风卷着雪沫子扑了满脸,却看见路灯下那个红色的身影猛地转过头,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只展开翅膀的红蝴蝶。
“跑这么快干嘛?”宁艺卓笑着迎上来,手里的保温杯被哈出的白气裹着,递到你手里时沉甸甸的。你触到杯壁的温度才发现,她的指尖冻得发红,指节处还有点泛白。“刚从录音棚出来,”她跺着脚搓手,雪地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响,“路过那家你说好喝的店,就绕了点路。”
你拧开杯盖,甜腻的香气混着热气扑面而来。双倍棉花糖在褐色的液体里浮浮沉沉,有一半已经化开,在表面结出层毛茸茸的白。她盯着你喝第一口,眼睛瞪得圆圆的:“是不是太甜了?店员说双倍棉花糖会腻……”话没说完就被你拽住手腕,把杯子递到她嘴边:“你先尝。”
她被烫得嘶了一声,舌尖飞快地舔了下唇角,眼睛却亮起来:“好像还行?比上次的甜度刚好。”你看着她被热可可染得润红的嘴唇,忽然发现她围巾边缘勾着片银杏叶——不是深秋那种金灿灿的黄,是被雪打湿的深褐,边缘有点卷,却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这个。”你伸手去摘,她却像被戳中了什么,慌忙把叶子塞进羽绒服口袋,耳朵尖红得要滴血:“路过公园时看见的,掉在雪地里特别显眼,就……就想着你速写本缺个书签。”她踢着脚下的雪絮絮叨叨,“本来想找片黄的,谁知道下雪了,都被打湿了……”
你没说话,只是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绕到她颈间打了个结,把半张脸都埋进去。宁艺卓在围巾里闷声闷气地笑,声音嗡嗡的:“你这样我看不见路了。”你牵着她往回走,保温杯在手里换了个方向,让她冻僵的手能贴着杯壁取暖。雪落在她发顶,积出薄薄一层白,像撒了把糖霜。
回到画室时,你的设计稿上已经落了个小小的雪印。她凑过来看你画的红色大衣,忽然指着领口的墨点说:“这里像不像我围巾的颜色?”你没应声,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那片银杏叶,小心地夹进速写本。她趴在旁边看你翻页,忽然指着某页的小像笑:“这是上次下雨我来送伞的样子!”
深夜赶完稿时,雪已经停了。你翻开速写本想找支笔,却看见那片银杏叶被压在新画的小画像下面——画里的她站在路灯下,红色围巾被风吹得鼓起,头顶 落着雪,像只圆滚滚的红气球。手机在这时亮起来,是她发来的消息,时间显示凌晨两点:“今天的热可可好像真的有点甜,下次给你少放半块棉花糖。”
你对着屏幕笑了半天,指尖在键盘上敲:“不用少放,甜得刚好。像你唱《melody》时那个高音转音,唱到心里去了。”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窗外的月光刚好从云里钻出来,照在速写本上那片银杏叶上,叶脉的纹路清晰得像她唱过的旋律,藏着雪夜里没说出口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