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孙颖莎睁开眼时,阳光已经漫过床头。身旁的位置空着,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倒像是酒店客房的标准操作。她嗤笑一声,刚想起身,却发现枕头边放着个陌生的丝绒盒子。
打开一看,是支设计夸张的钢笔,笔帽上镶着几颗碎钻,晃得人眼晕。盒子里还压着张卡片,王楚钦那龙飞凤舞的字写着:“孙总日理万机,用这破笔签合同,别丢了我们王家的脸。”
“幼稚。”孙颖莎把钢笔扔回盒子里,却没忍住摩挲了两下笔身——这牌子的钢笔她念叨过一次,是去年在瑞士展会上看到的限量款。
下楼时王楚钦正坐在餐桌前看财经报,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衬得脖颈线条愈发利落。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孙总今天倒没赖床,看来昨晚没梦见被我抢了项目。”
“总比某些人强,”孙颖莎拉开椅子坐下,故意把餐盘磕得叮当响,“听说王总上周跟欧洲客户视频会议,把‘对冲基金’说成‘对冲咖啡’?全行业都在传王氏要进军餐饮业了。”
王楚钦捏着报纸的手指紧了紧,抬眼时眼底带着笑:“至少我没在董事会上把季度报表念成购物清单。孙总上个月买的那批限量版包包,够给员工发三个月奖金了吧?”
张妈端着煎蛋过来,在两人中间打圆场:“楚钦特意让我烤了芝士培根吐司,莎莎爱吃的。”
孙颖莎咬了口吐司,芝士的咸香在舌尖化开,却嘴硬道:“也就比王总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强点。”
王楚钦放下报纸,慢条斯理地抹果酱:“孙总眼光真高,毕竟是喝依云水冲咖啡的人,哪看得上便利店。”
“总比某些人用茅台泡枸杞强,”孙颖莎挑眉,“王总这是提前进入养老模式?也是,毕竟王氏的资金链刚续上,是该保重身体。”
这话戳到了痛处,王楚钦的脸色沉了沉。上周他在酒局上被灌得胃出血,这事被孙颖莎的眼线捅到了她耳朵里。他放下刀叉,餐巾往桌上一扔:“彼此彼此。孙总前天在酒会上跟李董碰杯时手都在抖,要不要我把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发你?”
两人正剑拔弩张,孙颖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助理林薇惊慌失措的声音:“孙总,不好了!我们投的那个新能源项目,合作方突然宣布终止合同,说是...说是王氏集团截胡了!”
孙颖莎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抬眼看向王楚钦,眼神像淬了冰:“王楚钦,是你做的?”
王楚钦靠回椅背,指尖敲着桌面,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商场如战场,孙总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再说了,是他们主动找的我们。”
“你无耻!”孙颖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个项目我们跟了半年,你凭什么横插一脚?”
“凭王氏现在资金充裕,”王楚钦也站起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凭我们能给合作方更好的条件。孙颖莎,输了就承认,别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跟你没完!”孙颖莎抓起包就往外走,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像是在发泄怒火。
车门“砰”地关上,她透过后视镜看到王楚钦站在别墅门口,手里还捏着她没吃完的半片吐司。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驱散那点冷硬的气场。
到了公司,孙颖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合作协议发呆。其实她知道,王楚钦说的是实话,对方确实更看重王氏的资源。可心里那股火就是压不住,像是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又气又委屈。
下午三点,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前台怯生生的声音:“孙总,王总来了,说...说要跟您谈谈合作的事。”
“让他滚。”孙颖莎想也不想地回绝。
“他说您要是不见,”前台顿了顿,“他就把您小学时偷改试卷分数的照片发到行业群里。”
孙颖莎气得太阳穴突突跳。那张照片是王楚钦十岁那年拍的,当时她把数学试卷上的“76”改成“96”,被他抓了现行,还扬言要攥着这把柄威胁她一辈子。
“让他进来。”她咬着牙说。
王楚钦推门进来时,手里拎着个纸袋,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孙总别来无恙?听说您一上午没吃午饭,特意给您带了点‘便利店水准’的三明治。”
“收起你那假好心,”孙颖莎抬头瞪他,“有话快说,我没时间跟你耗。”
他把三明治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新能源项目,我们可以合作。王氏出资金,孙氏出技术团队,利润五五分。”
孙颖莎愣住,翻看着文件,条款竟然比她预期的还要公道。“你什么意思?”她狐疑地看着他,“突然良心发现了?”
“我只是不想看某些人硬撑,”王楚钦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点文件上的技术条款,“孙氏的电池研发团队确实比我们强,这点我认。”
这话倒是坦诚得让她意外。孙颖莎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昨晚没睡好。“算你有点眼光,”她拿起笔,却故意顿了顿,“不过王总这觉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总比某些人嘴硬心软强,”他突然凑近,声音压低了些,“昨晚是谁半夜踹被子,把自己冻得打喷嚏?我在客厅听了半宿。”
孙颖莎的脸腾地红了,昨晚她确实没睡好,翻来覆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别过脸,飞快地在文件上签字:“签好了,王总可以走了,别耽误我工作。”
王楚钦拿起签好的文件,起身时却没立刻走,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盒:“胃药,记得吃。你那老毛病,饿不得。”
孙颖莎看着那盒她常吃的胃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她没带药?
“看什么?”他挑眉,“难不成感动得想请我吃饭?”
“做梦,”她抓起药盒扔回给他,“拿走,我不稀罕。”
王楚钦接住药盒,笑了笑:“行,当我没说。对了,周末爷爷家聚餐,记得穿得像点样子,别总穿得跟要去谈判似的。”
“用你管?”她别过脸,却在他转身时轻声说,“...谢了。”
王楚钦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就走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孙颖莎拿起那份合作协议,指尖划过“合作方:王楚钦”几个字,突然觉得这字迹好像也没那么难看。她拆开三明治,咬了一口,发现是她喜欢的金枪鱼口味,连酱都放得不多不少。
下午的董事会上,孙颖莎宣布了和王氏的合作,董事们都很惊讶,只有林薇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孙总,您跟王总这是...不打不相识?”
孙颖莎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
下班时,她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王楚钦的车停在路边。他降下车窗,挑眉看着她:“上车,送你回家。张妈说今晚做了你爱吃的糖醋小排。”
“不用,我自己有车。”孙颖莎往后退了一步。
“你的车昨天送去保养了,忘了?”他像是早有准备,“还是说,孙总打算步行回去?”
她这才想起,昨天助理确实说过要给她的车做保养。孙颖莎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拉开车门:“算你厉害。”
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和他平时爱听的重金属完全不同。孙颖莎偷偷看他,发现他开车时很专注,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柔和了许多。
“看什么?”他突然开口,“觉得王总今天特别帅?”
“脸皮真厚,”她嗤笑,“我是在想,王总什么时候能把那破钢笔拿走,看着就心烦。”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他目视前方,嘴角却弯了弯,“再说了,那笔是我托人从瑞士带回来的,某些人不是念叨了大半年吗?”
孙颖莎的心猛地一跳,原来他记得。她别过脸看向窗外,假装没听见,耳朵却悄悄红了。
车子刚拐进别墅区,就看到两家的父母站在王家门口说话。孙颖莎刚下车,她妈就拉着她的手笑:“你看你俩,早上还吵着架出门,晚上就一起回来了,这才像小两口嘛。”
王楚钦从后备箱拿出个礼盒递给孙母:“阿姨,这是我托朋友从法国带的红酒,您尝尝。”
“还是楚钦懂事,”孙母笑得合不拢嘴,回头瞪了孙颖莎一眼,“你看看你,跟楚钦学学。”
孙颖莎翻了个白眼,刚想反驳,王楚钦却突然揽住她的腰,语气亲昵:“妈您别骂她,莎莎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累坏了。”
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烫得她心尖发颤。孙颖莎挣了挣,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些,他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演戏,孙总专业点。”
“要你提醒。”她咬牙回了句,脸上却挤出笑容,配合着他的动作。
晚饭时,长辈们聊着两家合作的事,孙颖莎和王楚钦坐在旁边,时不时相视一笑,默契得像排练过千百遍。孙颖莎夹排骨时,王楚钦会不动声色地把醋瓶推到她面前;王楚钦喝酒时,她会悄悄把他的酒杯换成温水。
这些小动作落在长辈眼里,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孙爷爷敲着拐杖说:“我就说嘛,这俩孩子从小吵吵闹闹,其实心里都惦记着对方。”
孙颖莎的脸有点热,刚想解释,王楚钦却先开口了:“爷爷说得是,我跟莎莎啊,就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躲不掉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她看不懂的认真。孙颖莎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觉得,这场戏好像越来越真假难辨了。
回家的路上,车里没开音乐,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快到别墅时,王楚钦突然说:“明天早上七点,公司楼下见。新能源项目的启动会,一起去。”
“知道了。”孙颖莎点头,却在他停车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破钢笔...我暂时先用着,等项目结束了再还你。”
王楚钦的嘴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眼底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行,孙总喜欢就好。”
走进别墅,孙颖莎刚换好鞋,就看到王楚钦拿着她的平板电脑走过来,屏幕上是她的购物车页面。“孙总这品味,真是越来越独特了,”他指着那个粉色的兔子玩偶,“都二十五岁了,还买这玩意儿?”
“要你管,”她一把抢过平板,脸颊发烫,“我乐意。”
那是她昨天看到的限量款,小时候王楚钦总抢她的兔子玩偶,她赌气买个新的不行吗?
王楚钦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行了不逗你了。我去洗澡,你...别又踢被子。”
“啰嗦。”她转身往卧室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躺在床上,孙颖莎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拿起手机,点开和王楚钦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半年前的争吵记录,内容是关于两家竞标同一块地皮。她犹豫了半天,打下“晚安”两个字,却又删掉,改成了“明天启动会别迟到”,才按下发送键。
几乎是立刻,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王楚钦回了个“知道了,小懒虫”。
孙颖莎看着那五个字,突然觉得,这场以利益开始的婚姻,好像正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争吵和关心,悄悄织成一张网,把她和王楚钦牢牢网在了一起。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床头柜的钢笔上,碎钻反射出细碎的光。孙颖莎摸了摸那支笔,心里突然生出个念头:或许,当冤家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像王楚钦这样,把她的软肋和铠甲都看得清清楚楚,却还愿意陪她吵吵闹闹,走这么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