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把孙颖莎叫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几乎是蜷缩在床沿，而被子大半都被身旁的人卷走了。王楚钦睡得很沉，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轻松的梦。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带刺的轮廓，连那点总是带着戏谑的嘴角，此刻也抿成了温顺的弧度。
孙颖莎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想去抢被子，却被他翻身时下意识伸出的手捞了回去。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含糊不清，手臂却把她圈得更紧了些。
温热的呼吸拂在颈窝，孙颖莎的后背瞬间绷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还有那透过薄薄睡衣传来的体温。这种亲密太过陌生，让她想起昨晚半梦半醒间那只按住她脚踝的手——原来不是错觉。
“王楚钦！”她挣扎着想推开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放手，要迟到了。”
王楚钦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蒙，等看清怀里的人红着耳根的样子，嘴角又习惯性地勾起戏谑的弧度：“怎么？孙总这是...投怀送抱？”
“你做梦！”孙颖莎猛地推开他，被子被带得滑落在地，露出她穿着真丝吊带睡裙的肩膀。她慌忙拉过被子裹住自己，抬头就撞进王楚钦骤然变深的眼眸里。
空气像是凝固了，他的视线停在她裸露的肩头，喉结几不可查地动了动，随即移开目光，翻身坐起来，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我去洗漱。”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孙颖莎按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那点莫名的悸动压下去——不过是意外，他们可是签了合约的。
合约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一式两份，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需在长辈面前维持恩爱表象，私下互不干涉生活，包括但不限于情感、社交及私人空间；经济独立，婚内财产AA制；王楚钦公司危机解除后，双方协商离婚，互不纠缠。
孙颖莎拉开抽屉把合约拿出来，指尖划过"互不干涉"那一条，突然想起昨晚他那句“别踢被子”。这家伙，到底是在演戏，还是...
“想什么呢？”王楚钦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脖颈滑进浴袍领口，“早餐让张妈准备了三明治，吃了再走。”
张妈是王家请的住家阿姨，负责这栋别墅的日常起居。孙颖莎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光顾着别扭，压根没注意家里还有别人。
她迅速换好衣服下楼，张妈已经把早餐摆上桌了。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得酥脆的全麦面包，还有一杯温度刚好的热牛奶——全是她喜欢的。
“张妈，麻烦您了。”孙颖莎坐下时，发现王楚钦面前的盘子里是黑咖啡配培根，和她的早餐风格截然不同。
“不麻烦不麻烦，”张妈笑得慈眉善目，“楚钦特意交代的，说莎莎喜欢吃这些。”
孙颖莎抬眼看向王楚钦，他正低头看财经报纸，像是没听见这话。她咬了口三明治，心里那点因为合约而起的疏离感，莫名淡了些。
吃完早餐，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去拿公文包。王楚钦的公司在金融街，孙颖莎的在开发区，方向正好相反。
“司机在门口等你。”王楚钦率先走到玄关换鞋，“我让他以后早晚接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车。”孙颖莎拒绝。她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欠他人情。
“随你。”他没坚持，换好鞋转身时，目光落在她高跟鞋上，“你那腰肌劳损还没好利索，穿这么高的鞋？”
孙颖莎低头看了看脚上的七厘米细跟，这是她为了今天上午的董事会特意准备的。“工作需要。7她含糊道。
王楚钦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平底的乐福鞋：“换了。穿我的，码数大就大点吧。”
那是双全新的黑色乐福鞋，看起来是他的尺码，但孙颖莎脚小，穿他的鞋应该会大。可她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弯腰换了鞋。鞋确实大了一两码，但柔软的皮质踩在脚下，比高跟鞋舒服太多。
"晚上有个酒会，王董让我们一起去。”王楚钦靠在门框上，语气像是在通知工作，“七点我来接你。”
孙颖莎点点头，踩着他的鞋走出别墅。晨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王楚钦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换下的高跟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心里突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这场以合约为前提的婚姻，好像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破绽。
上午的董事会开得很顺利，孙颖莎凭借清晰的逻辑和精准的数据，顺利说服了各位董事通过她提出的海外扩张计划。散会后，助理林薇看着她脚上的鞋，好奇地问：“孙总，您这鞋...看着像男士的啊？”
孙颖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王楚钦的鞋，耳根一热：“借来穿的。”
何佳是个机灵的小姑娘，立刻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了端倪，笑着打趣：“是王总借的吧？昨晚刚领证，今天就穿情侣款了？”
“别胡说。”孙颖莎板起脸，心里却有点乱。她和王楚钦，怎么可能是情侣。
忙碌的工作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六点。孙颖莎刚收拾好东西，就接到了王楚钦的电话。
“下来。”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质感。
孙颖莎走到窗边，果然看到他的车停在楼下。她抓起包下楼，坐进副驾时，发现后座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什么东西？”她问。
“礼服。”王楚钦发动车子，“知道你忙，没时间准备。让助理挑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孙颖莎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酒红色的丝绒长裙，剪裁利落又不失女性的柔美，正是她喜欢的风格。她抬头看向王楚钦，他目视前方，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谢谢。”她轻声说。
他似乎愣了一下，才淡淡“嗯”了一声。
回到别墅换好礼服，孙颖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酒红色衬得她皮肤白皙，裙摆刚好到膝盖上方，露出纤细的小腿。她很少穿这么女人味的衣服，平时大多是干练的西装套裙。
“还行。”王楚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换好了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衬得他愈发挺拔。
孙颖莎转过身，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条项链。铂金的链子上挂着个小巧的乒乓球拍吊坠，设计简约却很别致。
“戴上。*他走近，不由分说地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微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战栗。
“这是...”孙颖莎摸着吊坠，这分明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乒乓球拍的缩小版。她记得那球拍后来被王楚钦弄丢了，她还为此哭了好几天。
“找了很久才找到同款。”王楚钦的声音很轻，“就当...结婚礼物。”
孙颖莎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他早就忘了这些小事，可他不仅记得，还特意找了这么久。
酒会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王楚钦作为王氏集团的继承人，刚解决了资金链危机又和孙家联姻，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游刃有余地和各路商界人士周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边的孙颖莎，眼神里的默契让旁人挑不出半点破绽。
“王总，孙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举着酒杯走过来，满脸堆笑，“早就听说两位从小就青梅竹马，如今喜结连理，真是可喜可贺。”
孙颖莎笑着回应，心里却在吐槽：青梅竹马是真，喜结连理是假。
王楚钦却顺势揽住她的腰，语气亲昵：“我们家莎莎，从小就是我的人。”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隔着丝绒礼服传来的温度烫得孙颖莎心头发紧。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羡慕目光，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拥抱有多虚假。
可当那个秃顶男人借着酒意想对她动手动脚时，王楚钦瞬间收紧手臂，眼神冷得像冰：“李总，请自重。”
李总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变脸，讪讪地收回手，灰溜溜地走了。
“谢谢。”孙颖莎低声道，刚才那一瞬间，她确实有点害怕。
“他是出了名的好色，以后离他远点。”王楚钦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在外面注意安全，别总像个刺猬似的往前冲。”
孙颖莎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或许他也不是那么不在意她。
酒会过半，孙颖莎有些累了，走到露台透气。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她下意识地裹紧了披肩。
“冷吗？”王楚钦跟了出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里面太闷，我送你先回去。”
“不用，你还有客人要应酬。”她摇摇头，他的外套上有淡淡的雪松味，很干净，让人心安。
“那些人不重要。”他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莎莎，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偷偷跑到顶楼看星星，你说以后要当大老板，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
孙颖莎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记得。”她笑了笑，“你当时还说，要当比我更大的老板，让我给你打工。”
“嗯。”他低头看着她，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现在我们都做到了。”
是啊，他们都做到了。成了别人口中年轻有为的孙总和王总，接手了家族企业，站在了各自领域的顶端。可为什么站在这里，看着身边这个人，她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王楚钦，”她鼓起勇气问，“你...后悔吗？”
后悔这场被安排的婚姻，后悔和她绑在一起。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孙颖莎以为他不会回答。晚风掀起他的衬衫衣角，也吹乱了他的头发。
“不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至少现在，不后悔。”
孙颖莎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撞进他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只有一片深邃的认真，像藏着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星空。
她突然想起爷爷说的那句话：你们俩啊，是老天爷绑在一块儿的绳，早系上了。
或许，这根绳，比她想象的要结实得多。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孙颖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感觉肩上的西装外套沉甸甸的。她偷偷看了一眼王楚钦，他正专注地开车，侧脸的线条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那个项链，”她轻声打破沉默，“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去年。”他目视前方，“去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家玩具店，老板说还有最后一个存货，就买了。”
孙颖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软。她一直以为他对小时候的事情早就不在意了，原来他都记得。
回到别墅，张妈已经睡了。两人轻手轻脚地上楼，在卧室门口站定。
“今天...谢谢你。”孙颖莎看着他，认真地说。
王楚钦看着她脖子上的吊坠，灯光下那小小的乒乓球拍闪着光。“晚安。”他说。
孙颖莎点点头，转身走进卧室。关门前，她看到王楚钦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躺在床上，她摸着脖子上的吊坠，怎么也睡不着。合约上的"互不干涉"四个字在脑海里盘旋，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一点点打破这个约定。
她想起他早上圈住她的手臂，想起他为她准备的早餐，想起他让她换的平底鞋，想起他在酒会上保护她的样子，还有他那句“至少现在，不后悔”。
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或许，她和王楚钦之间，从来就不止是合约和利益。那些从小吵到大的日子，那些藏在争吵背后的关心，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在意，早就成了他们之间斩不断的羁绊。
孙颖莎翻了个身，看向身旁熟睡的人。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刚好落在他脸上。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眉毛。
他似乎被惊动了，皱了皱眉，却没有醒。
孙颖莎缩回手，心跳得飞快。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孙颖莎，别多想，你们只是欢喜冤家，是被联姻绑在一起的合作伙伴。
可心里那个声音却在悄悄说：或许，不止是这样呢？
夜色渐深，卧室里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那张放在抽屉里的合约，仿佛在寂静中，被悄然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而裂缝背后，是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正在悄然滋生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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