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在幽深的沟壑中狂暴地翻涌咆哮,灼人的热浪裹挟着浓重的铁锈与硫磺气息,如同巨兽的吐息扑面而来。沈断在令人窒息的轰鸣与高热中艰难地睁开眼,脚踝上沉重的玄铁镣铐已被地火烤得通红,皮肉接触处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焦糊的青烟,剧痛钻心。萧烬高大的阴影如同山岳,沉沉地笼罩在简陋的石床前。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本边角卷曲、浸透暗红血渍的账册,随意地甩在沈断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屠烈与曹阉的交易录…你沈家满门,”他顿了顿,声音冰冷无波,“不过是他们庞大计划中…微不足道的添头。”
沈断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抓起那本染血的账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嶙峋的岩壁!泛黄的纸页在灼热的气流中纷飞散落,如同祭奠的纸钱。其中一页飘落在他眼前,上面“嘉佑十七年”的落款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那正是沈家被血腥屠戮的前三年!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翻身坐起,沉重的镣铐哗啦作响,却被萧烬仅用一只手,便如同铁钳般死死按回滚烫的石床。“想死?”萧烬俯身,捏住他下颌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端起一碗参汤,强行灌入他因愤怒而紧抿的嘴角,汤汁顺着下颌流下,在石床上洇开深色痕迹,“账册第三百页…还白纸黑字地记着你那鲜为人知的乳名…‘阿止’。”
“阿止…”这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穿了沈断所有的防线。十年前,母亲在弥留之际,用尽最后力气抚摸他的脸颊,气若游丝地呢喃着这个乳名的画面,骤然清晰,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刺穿耳膜。他爆发出绝望的嘶吼,疯狂挣扎,滚烫的镣铐更深地烙进皮肉,焦臭味弥漫开来,却换来萧烬更加强硬的压制,整个人几乎被钉在石床上。萧烬温热的呼吸带着参汤的苦涩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畔,声音低沉如同魔咒:“告诉我…当年那片火海,浓烟蔽日时…是谁,紧紧抱着你,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第四日的白粥被端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药香。沈断沉默地喝着,眼中死寂一片。突然,他毫无征兆地扬手砸碎了粗陶碗!碎裂的瓷片四溅中,他袖中滑出一把古朴的匕首,寒光裹挟着锐利的碎瓷片,如同流星般迸射向萧烬!沈断身体前倾,手指闪电般抓向匕首。然而,萧烬的靴底比他更快一步,稳稳地踏住了匕首冰冷的锋刃,纹丝不动。“早知这钥匙…就在你怀中。”萧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与讥诮。两人瞬间十指交叠,死死攥住了匕首的柄部!冰冷的寒芒抵在萧烬心口那道陈旧的伤疤上,只需再进一寸便能致命!然而,当沈断的目光触及萧烬锁骨下方那道狰狞扭曲的焰纹箭疤时,他握刀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激烈的撕扯争夺间,半幅泛黄的绢帛从萧烬的袖袋中飘落出来,展开在灼热的地面上。沈断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那是一幅精细的漕运密图!图角赫然盖着一方朱红大印:“沈萧共监”!他猛地摸出怀中那半块漕船玉佩,颤抖着将其按向地图边缘——玉佩上凸起的漕船纹路,与地图上凹陷的线条,严丝合缝,完美契合!地火跳跃的光芒映照出地图角落一个褪色却依然刺目的血手印——那独特的断指形状,正是屠烈独有的标记!“两家本是同盟。”萧烬的声音混在地火永不停歇的轰鸣中,带着沉重的回响,“是他们…要毁掉所有知晓这个秘密的人。”
一支绑着密信的箭矢带着尖啸破空而入,深深钉入洞壁!屠烈那嚣张跋扈的字迹刺目惊心:“午时献上沈断人头!”沈断眼中戾气暴涨,挥匕欲斩断脚镣!然而,左臂经脉骤然传来刺骨的麻痹和冰寒,皮肤表面迅速泛起诡异的霜纹——寒潭中冰魄针的阴毒后遗症,在此刻猛烈发作!萧烬弯腰拾起匕首,将其尖端精准地插入镣铐上那精巧的鹊形锁孔。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锁芯艰难地转动了半圈,便死死卡住。“求我,”萧烬抬眼,目光如深渊般锁住他,“就给你…真正的自由。”
洞外传来沉重的锁链拖拽声,屠烈那令人作呕的狂笑混着浓郁的血腥气飘了进来:“乖侄儿!时辰到了,叔父来收年礼了!”萧烬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将匕首强行塞进沈断麻痹的掌心,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摩挲着他腕间那道多年前在寒潭中自己咬出的深深齿痕:“握紧它,”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这次…我要你亲手,割断他的喉咙!”跳跃的地火将两人对峙的身影熔铸成一团巨大而扭曲的阴影,镣铐上那未转完半圈的锁孔,在炽烈的火光中,泛着幽暗而执拗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