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明清宫苑被太阳烘成一口闷锅,湖面漂着昨夜机器打出的碎冰,像一面摔碎又拼起的镜子。两台摄影机同时亮起红灯,像一对冷漠的眼睛。顾栖迟把扩音器举到唇边,声音短促:“替身就位。”
林羡穿黑色连体泳衣,冰水没过小腿,寒意顺着骨缝往上爬。她吸一口气,俯身沉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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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幽蓝而寂静,碎冰划过肩头,带出一道道细小的红痕。林羡睁眼,红灯在水波里扭曲成一只怪兽的瞳孔。耳膜嗡鸣,心跳被无限放大。她在心里默数:一、二——
她猛地仰头,黑发在水中蓬开,像墨色的火焰;惊恐与倔强在瞳孔里交替。第三秒,右手破水而出,指尖绷得发白,仿佛攥住最后一线生机。
“Cut!”顾栖迟的声音透过水面。
林羡却没能上浮。左脚踝骤然一紧——一根细钢丝悄无声息缠了上来,像一条冷血的水蛇,越挣越紧。氧气迅速耗尽,视野开始泛白,肺像被铁箍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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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瞬间炸锅。助理大喊:“替身抽筋了!”场务冲向湖边。顾栖迟脸色沉得滴水,甩掉耳机,三步并作两步。就在她准备跳水的一刹那,湖面“哗啦”炸开。
林羡自己浮了出来,左手死死攥着那根钢丝,指节泛白。她大口喘气,声音嘶哑却冷静:“有人在水里放了绊线。”
钢丝被完全拉出水面,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铅坠,重量刚好能沉在湖底不被发现。顾栖迟蹲下身,指尖捻着铅坠,眉心第一次出现裂痕。她侧头,声音低得只有身边人能听见:“报警,封锁现场。”
保安队长赶来,却只给出一句“设备误放”。顾栖迟没再追问,只让场务把冰池围上黄带。林羡裹着浴巾坐在折叠椅,脚踝肿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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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天边最后一抹橘红被夜色吞没。顾栖迟亲自开车送林羡回宾馆。黑色商务车停在巷口,熄火。路灯昏黄,飞蛾撞着灯罩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顾栖迟从扶手箱抽出一张名片,塞进林羡手里。“霁野下周开机,缺女三,敢来吗?”名片背面,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
“小心身边人。”
林羡抬眼,想问究竟。顾栖迟却已关上车门,车窗升起,隔绝所有声音。车尾灯一闪,像黑夜里擦亮的火柴,瞬间消失。
宾馆门口,一个瘦小的身影提着保温桶站在那里。胖虎咧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虎牙:“羡姐,我给你带了排骨汤,趁热。”
盖子没扣紧,汤面浮着一层细碎的白色粉末,正慢慢融化,像雪落进沸水里,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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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烧烤摊的孜然味吹过巷口。林羡盯着保温桶,指尖一点点收紧。
“谁让你送的?”她问。
“就……剧组订的,顺路。”胖虎挠挠头,目光闪了一下。
林羡没接汤,只伸手把盖子扣紧,白色粉末沾在她指腹,像一层薄霜。
巷尾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盏手电筒的光柱晃过墙面,照出胖虎瞬间僵硬的侧脸。
林羡抬眼,光柱尽头,一个戴鸭舌帽的高挑身影正快步走来,手里拎着的,是另一桶一模一样的排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