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霓虹灯管滋啦一声，灭了。整条窄巷顿时只剩两束光：一束来自顾栖迟手里的电筒，一束来自烧烤摊残余的炭火，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三具互相试探的皮影。
林羡的指尖还沾着保温桶盖沿的白色粉末，夜风一吹，粉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一层薄霜，瞬间就被尘土吸干。胖虎下意识把桶往身后藏，桶底蹭着青石板，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顾栖迟把手电筒调亮，光柱直直打在胖虎脸上，映出他额头渗出的汗珠，一粒一粒，像劣质灯泡上凝结的水汽。
“两桶汤，同一款桶，同一处订餐单。”顾栖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渣，“解释。”
胖虎喉结滚动，嗓子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顺路”，尾音却抖得不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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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羡弯腰，把胖虎那只保温桶放到自己脚边，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桶盖边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划痕里嵌着一点暗红色的漆，像有人用指甲掐过记号。她指腹轻轻一抹，漆屑掉落，露出底下崭新的不锈钢底色——这桶是新买的，漆是刚划上去的。
“谁给你的桶？”林羡问。
胖虎舔舔嘴唇，目光飘向巷尾，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卷起一张旧海报，海报上许妍的脸被撕得只剩下半张嘴，仍在笑。
“一个男人，戴着口罩，说只要把汤送到你手里，就给我两百块。”胖虎咽了口唾沫，“我……我还以为是剧组的小惊喜。”
顾栖迟嗤笑一声，蹲下身，指尖在桶盖内侧轻轻一弹。
“咔哒”一声脆响，桶盖弹开，热气翻涌，汤面清亮，却浮着一层极细的白末，像盐，却比盐更轻，更亮，几乎在光里闪烁。
顾栖迟掏出手机，镜头对准汤面，闪光灯一亮，白末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磷酸盐，溶得快，量大能让心肌痉挛。”她关掉手电筒，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剂量掌握得好，看起来像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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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灯交替闪进巷口，像一把剪刀，把夜色剪得支离破碎。
警察做了简单的现场取证，胖虎被带上车时，膝盖一直在打晃，嘴里反复念叨：“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真的……”
保温桶被封进证物袋，红漆划痕被贴上标签，像一道丑陋的疤。人群散去，巷子里只剩下林羡和顾栖迟，以及地上那滩还没干透的汤渍，散着淡淡的骨香，却混着一股化学制剂的刺鼻。
顾栖迟靠在斑驳的砖墙上，点燃一支细烟，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动，映出两粒猩红的星。
“你挡了谁的路？”她吐出一口烟圈，声音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或者说，谁怕你站起来？”
林羡垂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罐消肿药膏的金属管身，冰凉的药膏在掌心渐渐化成水。
“怕的也许不是我。”她轻声说，“怕的是镜子照出他们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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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宾馆，已是凌晨一点。走廊灯坏了，只剩应急灯闪着惨白的光，像一条垂死的走廊。
林羡刷卡进门，刚把灯打开，门缝里就塞进一张折得极薄的纸。
纸上打印着一行字：
【明早八点，开机仪式，许妍将宣布：林羡是她的专属光替。】
落款处，一枚鲜红的唇印，像一滴血。
林羡把纸摊平，放在台灯下，唇印在灯光里渐渐晕开，像一朵正在腐败的花。
她忽然想起试镜那天，许妍站在人群外，远远看了她一眼，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原来，那不是笑，是提前写好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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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半，房门再次被敲响。
林羡透过猫眼，看到顾栖迟站在走廊，手里拎着第三只保温桶。
桶身贴着一张便利贴：
【胖虎供出的指使人——姓许。】
门开了一条缝，顾栖迟把桶递进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明天开机仪式，许妍会让你当众跪下给她穿鞋。”
林羡接过桶，指尖一沉——里面没有汤，只有一份被冰水浸湿的合同。
最后一页，甲方签名处，已经签好了“许妍”两个字，墨迹新鲜，像刚写上去的血。
门合上的瞬间，走廊灯闪了一下，映出顾栖迟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一把未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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