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

冷香院的清晨，寒风卷着枯草碎屑，从破旧的窗缝里钻进来，落在如懿枕边。她裹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刚睁开眼，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茉心刻意放重的说话声：“我家主子来看如懿侧福晋，你们这些当差的，怎么连门都不知道开？”

如懿心里一动，以为是弘历派高晞月来接她回去，连忙挣扎着起身，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就快步走到门口。

门一打开，高晞月穿着一身藕荷色撒花软缎小袄，头上簪着支新得的赤金点翠步摇，手里还把玩着一串蜜蜡手串，身后跟着捧着食盒的茉心，居高临下地站在院门口，眼神里满是嘲讽。

“哟，这就是冷香院啊？”高晞月故意往院子里扫了一圈，看着齐腰高的杂草和破旧的房屋，掩嘴轻笑，“我还以为是王府的柴房呢，没想到竟是如懿姐姐的新住处，真是委屈您了。”

如懿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她噘着嘴，强撑着摆出往日的架子：“高晞月，你来干什么？我住在哪里，与你无关！”

“怎么能无关呢？”高晞月迈步走进院子，脚下故意踩着杂草，发出“咔嚓”的声响，“咱们都是王爷的人，你落了难，我自然要来看看你。”她说着，示意茉心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碟已经凉透的糕点，“这是我院里小厨房做的点心，想着你这里怕是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特意给你送来的。”

如懿看着那碟凉透的糕点，又看了看高晞月身上光鲜的衣裳，心里又气又酸，却依旧嘴硬：“我用不着你的假好心！王爷只是让我暂时住在这里，等过些日子，他自然会接我回去！”

“接你回去？”高晞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头上的步摇也跟着晃个不停，“如懿，你别自欺欺人了！王爷若是真疼你，怎么会把你送到这种地方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穿着旧棉袄，头发乱糟糟的，连朵像样的头饰都没有，哪里还有半点侧福晋的样子？”

她顿了顿，凑近如懿，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诛心：“你以为王爷从前对你好，是真心喜欢你？不过是看你新鲜罢了。如今林格格生了璟妍格格，王爷的心思全在她们母女身上，哪里还有你的位置？你啊，就是太傻，到现在还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懿被她说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却依旧不肯承认：“你胡说！王爷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他怕那些人嫉妒我，害我！”

“保护你？”高晞月冷笑一声，伸手扯了扯如懿身上的旧棉袄，“有把人送到这种冷院，让你受冻挨饿的保护吗？如懿，你醒醒吧！王爷早就厌弃你了！”

阿箬从屋里跑出来，挡在如懿身前，对着高晞月道：“高格格，请您尊重些！我家主子好歹也是侧福晋，您不能这么羞辱她！”

“一个失了势的侧福晋，也配让我尊重？”高晞月瞥了阿箬一眼，语气轻蔑，“再说，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成了羞辱她？若是她自己争气，不跑去凝香院撒野，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如懿看着高晞月盛气凌人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噘着嘴，心里却依旧固执地认为：高晞月是嫉妒她，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她。王爷肯定是有苦衷的，等过些日子，他一定会来接她的。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回吧！”如懿抹了把眼泪，转身往屋里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高晞月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好，我走。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冷香院的冬天可不好过，你最好多准备些炭火，别到时候冻坏了，连个心疼你的人都没有。”

说完，她带着茉心，踩着杂草，慢悠悠地走出了冷香院，临走前还故意踢飞了院门口的一块石头，发出“哐当”一声响。

如懿躲在屋里，听着高晞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阿箬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主子，您别听高格格的话，她就是故意气您的。王爷心里肯定还有您，说不定过几天就来看您了。”

如懿哭了许久，才慢慢止住眼泪。她抬起头，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固执的期待：“你说得对，高晞月是嫉妒我，故意说那些话来刺激我。王爷肯定会来接我的，一定会的。”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凝香院的方向，心里默默念着：王爷，你快些来接我吧，我在这里好冷，我好想你。

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有等到弘历的身影。冷香院的日子越来越难熬，没有足够的炭火，没有像样的饭菜，连下人都敢对她敷衍了事。可如懿依旧抱着那点痴念，每天坐在窗边，盼着弘历能突然出现，把她接回西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