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格格

初春的京城，街面刚褪去积雪的湿冷，绸缎庄、茶叶铺的幌子在风里轻轻晃着，满街都是往来的车马行人。昭宁身着一身月白色绸缎长衫，头戴黑色瓜皮小帽，脑后垂着条与男子无二的油亮小辫，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正往与高斌约定的茶馆走去——此次约见，是为了敲定江南漕运新章程，容不得耽搁。

刚拐过街角，就听见前方传来女子的惊呼。昭宁抬眼望去，只见三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围着两个身着蒙古服饰的姑娘，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护在另一个姑娘身前，气得满脸通红：“你们敢动我家格格试试！”

被护着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绣着云纹的蒙古袍，腰间系着银饰腰带，虽面带惊色，眼神却依旧清亮，正是科尔沁部前来和亲的格格——博尔济吉特·敏若。她此次随父亲和兄长前来京城，趁着父亲和兄长与朝廷官员议事，偷偷带着侍女出来逛街，没成想竟遇到了地痞。

“格格？”为首的混混嬉皮笑脸地搓着手，“老子管你是什么格格，在这京城的地界上，乖乖陪哥几个乐呵乐呵，不然别怪哥不客气！”说着就要伸手去扯敏若的衣袖。

敏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子，算什么本事？”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昭宁缓步走来，虽身形偏瘦，却自带一股慑人的气场。混混们见她穿着体面，却不像个会功夫的，顿时没了忌惮：“哪来的小白脸，敢管老子的闲事？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昭宁懒得跟他们废话，脚下一动，不等混混反应，已绕到为首那人身后，抬手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轻响，混混疼得惨叫出声。另外两个混混见状，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昭宁侧身避开，反手一掌劈在一人肩头，又抬脚将另一人踹倒在地，动作干脆利落，不过片刻，三个混混就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还不快滚？”昭宁冷喝一声，眼神里的寒意让混混们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地跑了。

敏若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满是感激与惊艳——眼前人白衣胜雪，眉眼清俊，出手时又带着几分凌厉，让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她走上前，微微屈膝行礼：“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博尔济吉特·敏若，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昭宁抬手扶了她一把，想起与高斌的约定已快迟到，便含糊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多礼。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说罢转身就要走。

敏若连忙伸手想拦，却不小心碰掉了昭宁腰间挂着的令牌。令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一块鎏金令牌，正面刻着“御赐”二字，背面是繁复的龙纹，边缘还嵌着一圈细小的东珠，正是清朝皇室亲贵才能佩戴的御赐令牌。

昭宁弯腰捡起令牌，重新系在腰间，没再多说，快步消失在人群中。敏若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手里还残留着方才碰到对方衣袖的触感，心里满是失落，却把那块令牌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鎏金的质地、龙纹的图案，还有那圈东珠，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回到驿馆时，敏若的兄长——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巴图已在房中等她。见她回来，巴图皱着眉道：“你去哪了？不是让你待在驿馆别乱跑吗？”

敏若吐了吐舌头，没回答兄长的话，反而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纸笔，凭着记忆画起了令牌的样子。巴图好奇地凑过去，见她画的是一块皇室令牌，不由问道：“你在哪见到的这块令牌？”

敏若这才把街上遇袭、被“少年”相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脸颊还带着几分红晕：“那位公子不仅救了我，还生得特别好看，若是能再见到他就好了。”

巴图看着妹妹春心萌动的样子，又看了看纸上的令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敏若，你可知这块令牌的来历？”

敏若摇摇头，眼里满是疑惑。

“这是御赐的龙纹令牌，”巴图指着纸上的图案，“只有皇宫里的王爷、公主才有资格佩戴。咱们此次前来京城是为了和亲，皇上如今在世的儿子只有两位——宝亲王弘历和和亲王弘昼。能佩戴这种令牌的‘公子’，十有八九就是这两位王爷中的一位。”

“王爷？”敏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里的失落瞬间被狂喜取代，“你的意思是，救我的那位公子，可能是宝亲王或者和亲王？”

“极有可能。”巴图点点头，“不过具体是哪位，还得再查探。你也别太高兴，此次和亲是为了科尔沁部与大清的盟约，无论对方是谁，你都要做好准备。”

“我知道。”敏若笑着点头，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若是救她的人真的是两位王爷中的一位，那便是天赐的缘分。她拿起画着令牌的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仿佛握住了一份甜蜜的期待。

而此时的茶馆包厢里，昭宁正与高斌商议江南漕运的事。高斌看着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提街上救人的插曲，便也没多问，只把江南漕运的最新账目递了过去：“公主，这是上月的漕运收支明细，按照您之前定的章程，损耗率已降低了三成，只是还有几个老漕户不太配合，需要再敲打敲打。”

昭宁接过账目，仔细翻阅着，指尖在“损耗率”一栏轻轻划过：“老漕户那边，让地方官先去沟通，若是实在不配合，就按章程处置，不必手软。另外，蒙古科尔沁部的人已到京城，后续可能会有物资经漕运运往蒙古，你让下面的人提前做好准备，确保运输顺利。”

“是，臣明白。”高斌躬身应下。

两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确定了后续的计划，高斌才起身告辞。

驿馆里，敏若还在对着令牌的画纸傻笑，侍女看着自家格格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格格，若是那位公子真的是王爷，您可就如愿以偿了。”

“但愿如此。”敏若捧着画纸，心里满是期待，“我一定要想办法再见到他，亲口向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