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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港双城,权欲倾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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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氏集团董事会会议厅,巨大的环形玻璃幕墙将维多利亚港的景色尽收眼底,却丝毫无法缓解室内的低温气氛。
长条会议桌光可鉴人,映照着一张张或凝重、或探究、或事不关己的脸孔。
沈诺坐在长桌中段,代表沈氏生物科技出席。她穿着一身炭灰色双排扣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妆容精致却毫无暖意,指尖一支铂金钢笔偶尔在摊开的文件上轻点,如同计量着无声流逝的时间。
严浩翔坐在主位。深黑色定制西装,白色衬衫扣到最上一颗,未系领带,显得冷峻而权威。他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那道深刻的疤痕,目光扫过全场时,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力。
会议议程进行到第三项:审议铜锣湾地块开发计划。这正是沈慎之前暗中收购、意图包围严氏医疗中心的地块,如今大部分已悄然转入沈诺名下。
一位与沈慎交好的董事率先发难,语气委婉却目标明确:
董事甲“沈小姐名下公司持有的地块,恰好位于医疗中心扩建的关键区域。不知沈氏对此是否有整体开发构想?毕竟,零散开发可能影响区域价值…”
所有目光聚焦于沈诺。
她放下钢笔,微微抬眸,笑容得体却疏离:
沈诺“李董关心的是。沈氏确实有一些初步规划,倾向于建设高端生命科学实验室集群,与严氏的医疗中心形成协同效应。”
她话语一顿,目光转向主位。
沈诺“当然,这需要严总的首肯,毕竟…严氏是行业的标杆。”
她巧妙地将球踢回给严浩翔,语气恭维,姿态却是不卑不亢的独立。
严浩翔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这是一个准备做出决策的姿态。
严浩翔“协同效应固然诱人。”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细微杂音。
严浩翔“但据我所知,沈氏提交的规划草案里,实验室的排污等级和病原体防控标准,似乎与严氏医疗中心现行的顶级标准存在…细微差距。”
他用了“细微”这个词,却让在场所有懂行的人心头一凛。生物安全,这是最不容触碰的红线。
严浩翔“我很难想象,”
他继续,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沈诺脸上。
严浩翔“两家标准不一的机构比邻而居,公众会作何感想。严氏的品牌声誉,经不起任何‘细微’的风险。”
他的话直接、冷酷,毫不留情面,完全否定了沈诺“协同”的提议。
沈诺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眼底温度骤降。她轻轻合上面前的文件。
沈诺“严总对标准的坚持令人敬佩。看来是沈氏考虑不周,低估了严氏对于‘绝对安全’的执念。”
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点自嘲,却让“执念”两个字轻轻回荡在空气中。
沈诺“既然如此,沈氏会独立开发,确保达到…我们自身设定的最高标准。届时,或许还能为行业提供一个新范本。”
她坦然接受否决,却立刻转向更独立的姿态,甚至隐含挑战——你会坚持你的标准,我也会建立我的。并非对抗,而是并行。
几位董事交换了眼色。这并非他们预想的其中一方溃败或依附的局面。
会议室内出现短暂的沉默。
突然,严浩翔再次开口,内容出乎所有人意料:
严浩翔“很好。”
他居然表示了赞同?
严浩翔“市场竞争能促进行业标准提升。严氏欢迎有价值的竞争者。”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动作缓慢而稳定。
严浩翔“另外。”
他放下水杯,看向刚才发难的董事甲,
严浩翔“李董似乎很关心区域整体性。既然如此,严氏愿意优先收购您名下持有的、毗邻沈小姐地块的那部分物业,价格按昨日收盘价溢价15%。这样,李董就不必再为‘零散开发’担忧了。”
他话锋一转,直接针对了发难者,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收购价,同时巧妙地用利益堵住了对方的嘴,也间接帮沈诺清除了一个潜在的周边麻烦。
董事甲一时语塞,脸色红了又白,最终只能讷讷点头。
沈诺垂眸,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当众否决她,却又用这种方式为她扫清障碍。这究竟是打压,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护航?
她再次抬头时,已恢复平静。
沈诺“那就多谢严总…为我们未来的‘竞争’创造公平环境。”
她将“竞争”一词咬得清晰而冷静。
严浩翔几不可察地颔首,不再看她,转向下一个议题。
会议继续。两人再无交流。
会议结束,众人起身离场。
沈诺与严浩翔几乎同时走到电梯口。周围还有其他董事,彼此寒暄着,气氛看似融洽。
电梯门开,众人步入。狭小的空间里,沈诺站在最前,严浩翔站在靠后的位置。
透过光洁如镜的电梯门,两人的目光在反射中短暂相遇。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才会议上那场激烈的交锋从未发生。
电梯缓缓下降。
严浩翔的目光落在沈诺一丝不乱的发髻上,那里散发着极淡的、他熟悉的冷冽花香。
沈诺则透过反射,看着他摩挲疤痕的手指,那动作似乎比会议时更快了一些。
“叮——”电梯到达一楼。
门开,沈诺率先迈出,步态从容,没有回头。
严浩翔稍慢一步,与其他董事点头告别,走向另一部直达地下车库的专属电梯。
一场剑拔弩张的董事会,没有失态的争吵,只有符合商业逻辑的否决与反驳,以及一次无人能指责的、甚至堪称“慷慨”的收购提议。
所有激烈的对抗与隐秘的回护,都发生在绝对文明得体的框架之内。
他们如同两条平行线,在会议上短暂相交碰撞出火花,又即刻分开,沿着各自的轨迹继续运行,仿佛从未靠近。
只有电梯镜面那短暂的一瞥,和空气中残留的冰冷又炽热的张力,暗示着那场无声的华尔兹,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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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焚城的火,我们是持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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