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的鸟鸣戛然而止时,我心里便咯噔一下。代善猛地将我往树后一推,自己转身抽出匕首,刀身在斑驳的日光下闪着冷光。
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林间的寂静。努尔哈赤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玄色披风被风掀起,眼神像淬了冰的箭,直直钉在我们身上。他身后跟着十数名侍卫,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将这片林子围得密不透风。
努尔哈赤跑啊,怎么不跑了?
努尔哈赤的声音带着嘲弄,勒马走近时,马蹄踏过落叶的声响格外刺耳。
努尔哈赤代善,你以为凭这点小聪明,就能瞒过本汗?
代善将我护得更紧,匕首横在身前。
代善阿玛若要伤她,先踏过儿子的尸体。
努尔哈赤逆子!
努尔哈赤怒喝一声,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近前。
努尔哈赤本汗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非要往死路上撞!
努尔哈赤东哥,你以为躲得掉吗?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该是本汗的人!
他目光转向我,那里面的偏执比前日更甚。
我攥着代善的衣角,指尖冰凉。
芜暖我不是东哥……
努尔哈赤到现在还敢嘴硬?
努尔哈赤冷笑一声,对侍卫扬手。
努尔哈赤把他们给我带回去!代善禁足宗人府,至于她——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我与代善交握的手,语气阴鸷。
努尔哈赤明日吉时,准时拜堂。
侍卫上前要拉我,代善猛地挥开他们的手,匕首几乎要抵到努尔哈赤面前。
代善谁敢动她!
努尔哈赤反了!真是反了!
努尔哈赤气得浑身发抖,忽然从腰间抽出佩刀,刀光直逼代善面门。
努尔哈赤今日本汗就替列祖列宗清理门户!
刀锋擦着代善的耳畔劈下,砍在旁边的树干上,震落一片碎叶。代善却半步未退,死死护着我,眼神里的决绝比刀光更烈。我看着那柄悬在头顶的刀,忽然从代善身后站出来,声音虽抖却异常清晰:
代善我跟你们走。
代善猛地回头看我,眼里满是震惊:
代善芜暖!
芜暖别闹了。
我抬手抚了抚他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
芜暖再闹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我转向努尔哈赤,挺直脊背。
芜暖我答应和你成亲,但你要放了代善,不许伤他分毫。
努尔哈赤眯起眼,打量着我。
努尔哈赤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本汗谈条件?
芜暖我没有。
我望着他,一字一句道。
芜暖但我知道,你要的是‘东哥’。若是我死了,这世上再没有第二张这样的脸,你甘心吗?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林间的风都仿佛停了,才缓缓收回佩刀,对侍卫道。
努尔哈赤把二阿哥带回府中看管,没有本汗的命令,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
侍卫应声上前,代善却不肯走,死死盯着我,眼底的红血丝像要渗出来。
代善芜暖!不要信他!
代善我是他儿子,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朝他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
芜暖等我。
这两个字刚出口,就被侍卫捂住嘴拉走。我回头望着代善被强行拖拽的背影,他挣扎着回头看我,铠甲上的铜扣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像一道划在心上的伤口。
被带回贝勒府的路上,马车颠簸着,我掀起车帘望向窗外,密林的影子越来越远。原来有些命运,不是握着彼此的手,就能逃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