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街道染成橘红色,梅走在前面,书包带在左肩勒出一道浅浅的凹痕。天狼落后半步,目光落在梅被风吹起的发梢上——那里还别着初中时她送的草莓发夹,镀层已经有些剥落。
便利店自动门开启的瞬间,冷气混着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天狼在玻璃门外驻足,看着梅拿起货架最底层的牛奶——总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规格,因为天狼小时候说过这个包装上的奶牛图案很可爱。
(三年零四个月又十八天。)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而我…什么都不行…)
指尖突然触到校服口袋里的硬物。天狼摸出那枚逐火之蛾的ID卡,金属边缘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正准备扔进垃圾桶时,身后传来篮球砸地的声响。
"好巧!"
凯文的白发在夕阳下像团燃烧的雪,运动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露出被汗水浸湿的背心。他单手指尖转着篮球,另一只手抱着三盒家庭装冰淇淋,塑料包装上还凝着水珠。
"香草味第二件半价!"他小跑过来时,篮球鞋在沥青路面摩擦出清脆的声响,"正好遇到你们——"
篮球突然脱手,朝着天狼面门直飞而来。
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天狼左手格挡,右手接球,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这是她为了防止测试者精神崩溃做出应激动作训练出来的。篮球在掌心旋转半圈后静止,皮革表面还带着凯文的体温。
三人都愣住了。
凯文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睛:"哇哦。"
梅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
长椅上的塑料包装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凯文掰开木质冰棍棒的动作干净利落,将印着草莓图案的那支递给天狼。
"给,和上次一样。"他指尖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不过化得有点快。"
确实化得太快了。粉色的冰水顺着木棒流到虎口,又沿着手腕内侧的疤痕往下淌。那道疤是三个月前的手术缝合痕迹,如今被甜腻的液体浸润,隐隐泛起刺痛。
"上周四开始,每天放学后都来体育馆。"凯文咬碎香草冰棍,含混不清地对梅说,"天狼学交叉步变向只用了二十分钟,教练说简直是......"
冰棍突然断裂。
天狼盯着掉在地上的半截草莓冰,那团粉色渐渐在柏油路上晕开。耳边传来梅轻轻放下牛奶盒的声音,纸盒边缘凝结的水珠在长椅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说点什么。)
(解释点什么。)
但喉咙像被冰渣堵住。她看着梅用纸巾擦拭镜片——这是梅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镜框下的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路灯亮起的瞬间,一只飞蛾扑向光源,在梅的侧脸投下晃动的暗影。
"下周三。"梅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牛奶盒的折角,"家政课要交情侣围裙作业。"
凯文呛住了:"等等,那个是......"
"我报名了烘焙社。"梅转头看向天狼,被路灯照亮的瞳孔像流淌的琥珀,"要来看吗?"
夜风吹散了她最后一句话,但天狼看清了那个口型。不是"偷看",不是"监视",而是简简单单的——
"参与"
掌心的冰棍棒啪嗒落地。天狼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被凯文握住,他用手帕擦拭着她黏腻的指尖,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跳闸的电路板。那些她以为会灼伤人的温度,原来只是37℃的暖。
便利店灯牌突然切换成夜间模式,蓝光笼罩三人身影。在电子音"欢迎光临"的机械声中,天狼看见梅弯腰捡起融化的冰棍包装,轻轻扔进了标有"可燃垃圾"的垃圾桶。
(原来有些界限。)
(早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被温柔地擦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