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书上的字很工整,也很残酷。
"胃癌晚期,预计剩余生存期3-6个月。"
程喻坐在诊室里,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医生推了推眼镜,嘴唇开合着说着什么,大概是关于治疗方案、生存率之类的术语。程喻只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面临自己没有几个月的事实,却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像人终有大限一样,他不过是早了一点而已。
"程先生?您...还好吗?"医生的声音终于穿透了那层无形的膜。
"嗯。"程喻点点头,"我该做什么?"
医生愣住了。他见过太多得知噩耗后的反应——崩溃大哭的、愤怒摔东西的、呆若木鸡的,甚至当场晕厥的。但眼前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您...不感到难过吗?或者害怕?"
程喻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它们平稳地放在膝盖上,没有颤抖。胸腔里没有紧缩的感觉,眼眶也没有发热的迹象。他客观地评估了自己的状态,然后诚实回答:"没有。"
走出医院时,阳光刺眼得过分。程喻站在台阶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机械地翻找联系人。
手指在"俞阳"的名字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喂?阿俞,我得了癌症。"他说,声音平稳得像在报告午餐内容。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你在哪?什么时候的事?别动,我马上到!"俞阳咽下了还未来得及出口的你感觉怎么样,他总是这么健忘。
二十分钟后,一辆银色丰田急刹在医院门口。俞阳几乎是跳出来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胸牌在阳光下反着光——"神经药理学研究所 俞阳 副主任"。
他抓住程喻的肩膀,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详细情况?医生怎么说?治疗方案呢?"
程喻平静地复述了医生的诊断,甚至精确到百分比数字。俞阳的脸色随着每个单词变得越来越苍白,最后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俞阳的声音在发抖,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不该属于友情的紧张害怕"这是...这是..."
"死亡。"程喻帮他说完,"我知道。"
俞阳突然紧紧抱住了他,力道大得让程喻肋骨发痛。他感觉到好友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温热的液体渗入他肩头的衣料。程喻犹豫了一下,生硬地拍了拍俞阳的背——这是他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安慰人的方式。
"别哭了。"他说,"我们吃饭去吧,我饿了。"
俞阳抱得更紧了,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才好,过了许久才慢慢挤出一句:"好,我现在就带你去你最喜欢的餐厅。"
“人总是要死的,阿俞,你不要伤心"程喻说,这是事实,最后一句,他不知道怎么的加上了这一句。
俞阳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挫败地抹了把脸:"我不伤心,我又忘了你是个情感障碍患者,走吧,我带你去,这次实验有进展了,你随便吃,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