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障碍——这是程喻二十二岁那年得到的另一个诊断。不是抑郁症，不是焦虑症，而是一种难以归类的情感麻木。他能认知情绪，理解情绪，但就是无法真正"感受"情绪。快乐、悲伤、恐惧、爱恋...所有这些对他人而言鲜活的体验，对程喻来说只是教科书上的定义。

他们去了程喻最爱吃的那家火锅，那是俞阳下的定义，因为每次吃的时候程喻吃的稍微多了点。

俞阳点了两人份的清汤火锅，排骨在锅里翻滚，桌上的两人却没有这么休闲。

"我会想办法的。"俞阳往锅里扔下一盘肥牛，手在轻微的颤抖，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我研究神经药理这么多年，就不信搞不定一个情感障碍。"

程喻安静地涮着一片毛肚，十五秒后捞出来，蘸了蘸油碟。不辣，没有了舌头能感觉到刺痛，但也就仅此而已。

"阿俞，"他突然说，"你说，死亡是什么感觉？"

俞阳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他深吸一口气，"死亡就是...就是你再也吃不到火锅，看不到新上映的电影，听不到喜欢的歌...就是你从世界上彻底消失，所有关于你的记忆只存在于别人脑海里..."俞阳独独没有说其他在乎的人的感受。

程喻点点头："明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这世界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张白纸，没什么可留恋的，然后继续吃他的毛肚。

俞阳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耸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

程喻知道他在哭，但无法理解为什么。死亡只是一个自然过程，就像树叶在秋天落下。为什么要为必然发生的事情哭泣？

那天晚上，俞阳坚持送程喻回家，甚至想留宿，程喻拒绝了。

"我一个人没问题。"他说。

俞阳站在门口不肯走："程喻，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程喻认真思考了一下："不。"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剩下的时间...你有什么遗憾吗？"

"没有。"程喻回答。然后看到俞阳的表情，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有什么新开发的药物，可以试试。"

俞阳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你连求生欲都没有..."

关上门后，程喻站在玄关发了会儿呆。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相册——那是俞阳硬塞给他的，说是大学时代的回忆。照片上的他们站在毕业典礼上，俞阳搂着他的肩膀笑得灿烂，而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镜头。

程喻用手指抚过照片，试图回忆当时的感受。但记忆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手机震动起来。是俞阳发来的消息：【别想太多，明天我来接你去医院做全面检查，万一只是误诊呢，我会想办法的，一定。】

程喻回复：【好】。然后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漱。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他凑近观察自己的瞳孔，试图找到一丝恐惧或悲伤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