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混着未散的龙涎香,凝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风刃的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动,似乎要掏出什么东西。
那动作极轻,却被天逸捕捉在眼里。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桃花眼紧紧盯着皇叔的袖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昙花,从风刃身后窜了出来。
那身影快得像一道光,手中的短刃泛着冷冽的寒芒,毫不犹豫地刺向风刃的后背!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风刃的身体猛地一僵,玄色王袍的后背瞬间洇开一朵深色的花。
像被雪水浸泡的,迅速蔓延。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平日里沉稳的声音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正是易茯苓。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纱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的星子,跑动时像裹着一片流动的月光。
纱裙的袖口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纤细的手腕,上面沾着几点血污。
纤细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惨烈的对比。
纤细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满是不顾一切的坚定。
易茯苓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易茯苓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
她握着短刃的手在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是她第一次拿刀伤人,刀刃没入血肉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她看着不远处的风天逸。
还是死死攥着刀柄没有松开。
她是偷偷溜进来的。
早在大婚开始前,她就躲在殿外的廊柱后,亲眼看着雪凛谋反。
看着羽林卫与死士厮杀。
看着风刃始终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
在她眼里,这个气场强大的摄政王,一定是雪凛的同谋,一定在等着给风天逸最后一击。
所以她才趁乱冲了进来,用自己能想到的唯一方式保护他。
风天逸看着易茯苓,整个人僵住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桃花眼里的冰冷瞬间被震惊取代,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明明已经把她气走了,用最伤人的话逼她离开南羽都,为的就是让她远离这场血雨腥风。
可她竟然回来了。
还像一道飞蛾扑火的光,闯进了这最危险的漩涡中心。
风天逸茯苓……你……
他张了张嘴,声音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疼又暖。
疼她的傻,暖她的勇。
风刃的近臣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着扑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风刃,脸上满是惊恐和心疼。
侍卫王爷!王爷您撑住啊!
他的手指触到那片湿冷的血迹,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快!快传太医!
易茯苓看着风刃苍白的脸,看着他嘴角溢出的血丝,握着刀的手突然松了。
短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的坚定褪去,只剩下满满的不忍和无措。
她看着自己沾血的指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突然蹲下身干呕起来。
她只是想救人,没想过会伤得这么重。
风刃靠在赵公公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看着易茯苓慌乱的样子,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像破碎的风铃声。
风刃很好……很好……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的狼藉,扫过风天逸震惊的脸,最后落在易茯苓身上,眼神复杂得像揉碎的星光。
风刃我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漏了你……
这个人类少女,成了他布了多年的棋局里,唯一的意外。
大胆刺客!给我抓住她!
雪凛突然嘶吼起来。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回了神,看着倒在地上的风刃,看着风天逸对易茯苓毫不掩饰的关切。
只要抓住这个少女,就能要挟风天逸!
数名还没被制服的雪家死士立刻调转矛头,举着刀冲向易茯苓。
风天逸住手!
风天逸怒吼一声,像离弦的箭般冲过去。
他一把将易茯苓护在身后,玄色婚服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桃花眼里的慌乱早已被冰冷的杀意取代。
风天逸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本皇诛他九族!
他的声音里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吓得那几名死士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站在一旁的雪飞霜,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风天逸毫不犹豫地挡在易茯苓身前,看着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看着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给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看着风天逸对易茯苓毫不掩饰的关切,嫉妒和愤怒像毒藤一样缠上心头。
她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婚服,凤冠歪斜地挂在头上,方才被哥哥甩开时撞到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可这些都比不上此刻心里的寒意。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这个新婚妻子,真的比不上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少女。
她一直以为,就算没有爱情,他们至少还有同盟的默契,有雪家与皇室的牵绊,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她是南羽都最受宠的飞霜郡主,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这样卑微过?
可在易茯苓面前,她引以为傲的身份、容貌、才情,似乎都成了笑话。
雪凛风天逸,你护着她?
雪凛见状,气得目眦欲裂,他挥刀砍向风天逸。
雪凛你别忘了,她是个低贱的人类!
雪凛你是羽皇,怎么能被一个人类迷惑!
风天逸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雪凛的刀狠狠撞在一起。
风天逸她是本皇的人,轮不到你来置喙!
金铁交鸣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在大殿里交织,玄色与紫色的衣袍缠斗在一起,像两只殊死搏斗的猛兽。
风天逸的剑法凌厉狠绝,招招直击要害,显然是动了真怒。
雪凛则状若疯魔,完全不顾章法,只想拼个鱼死网破。
风天逸茯苓,你让开,这里不安全!
风天逸一边格挡雪凛的攻击,一边回头对易茯苓喊道,声音里的焦急藏都藏不住。
他的手臂被刀风扫过,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玄色的衣袖,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易茯苓看着他流血的手臂,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易茯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和你一起!
她捡起地上的短刃,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摆出防御的姿势。
易茯苓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雪飞霜心上。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盘龙柱上,凤冠上的东珠。
哗啦一声掉了几颗,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她破碎的心。
原来……
原来他在她心里那样重要,重要到可以不顾危险,也要陪在他身边。
而自己呢?
不过是他用来稳固江山的棋子,是他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就在这时,雪凛突然虚晃一招,逼退风天逸,转身冲向被羽林卫围在中间的雪飞霜。
他的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的冰。
雪凛飞霜,跟哥哥走!
雪飞霜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后退。
雪飞霜哥哥,你别再错下去了……
雪凛错?
雪凛我没错!
雪凛嘶吼着,突然挥刀砍向围着雪飞霜的羽林卫。
雪凛挡我者死!
他的刀异常锋利,瞬间就砍倒了两名羽林卫,硬生生在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
风天逸见状,立刻追了上来。
风天逸雪凛,你休想带她走!
雪凛却不接招,只是死死盯着雪飞霜。
雪凛你是雪家的女儿,不能留在仇人身边!
他一把抓住雪飞霜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雪凛跟我走!
雪飞霜放开我!
雪飞霜雪飞霜拼命挣扎,眼泪混合着屈辱滚落下来。
雪飞霜我不跟你走!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数名羽林卫从暗处冲了出来,将雪凛团团围住。
这些羽林卫身着玄甲,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风刃早就安排好的后手。
雪凛看着越来越多的羽林卫,看着他们眼中冰冷的杀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回头,看向还靠在近臣怀里的风刃,又看向一脸冷意的风天逸,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绝望和疯狂。
雪凛好!好!好!
雪凛原来你们叔侄早就串通好了!
雪凛我雪凛真是瞎了眼!
风刃艰难地抬起头。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抿成一道决绝的线。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从袖中掏出一块通体金黄的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金羽鸟,正是南羽都至高无上的先皇金羽令。
风刃拿……拿着……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令牌丢向风天逸。
风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落在风天逸手中,带着风刃残存的体温。
风刃我南羽都……
风刃只有一个姓风的皇者……
风刃那就是你……
风刃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字字千钧,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风天逸握着那块沉甸甸的金羽令,指尖微微颤抖。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相信,这位一直让他忌惮的皇叔,从始至终都站在自己这边。
那些看似偏向雪凛的话语,那些掷杯为号的举动,全都是为了引蛇出洞,为了将雪家的势力一网打尽。
风天逸皇叔……
他看着风刃苍白的脸,喉咙突然发紧。
易茯苓站在一旁,看着风刃虚弱的样子,看着风天逸眼中的悲痛,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她伤错了人,伤了那个一直在暗中保护天逸的人。
巨大的愧疚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易茯苓对不起……我不知道……
易茯苓我真的不知道……
风天逸深吸一口气,将金羽令高高举起,声音响彻大殿。
风天逸先皇金羽令在此!全体禁军听令,合力围杀雪氏一族!
侍卫是!
殿外传来禁军整齐划一的回应,声音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将雪凛和雪飞霜团团围住,刀剑出鞘的声音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