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凛凝视着那些直指自己的刀剑,锋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芒。他的目光缓缓抬起,迎上风天逸那双冰冷如霜的眼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唯有那份刺骨的寒意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雪凛凝视着那些锋利的刀剑,它们在冷月下泛着森然寒光,直指自己的咽喉。他抬眼望去,风天逸的眼眸冰冷如霜,仿佛不带一丝人性温度。
就在这一瞬间,雪凛笑了,那笑声中满是扭曲与破碎,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嘶吼,既狰狞又绝望,似要将所有的不甘与痛楚撕裂成碎片抛洒在这寂静的夜空中。
雪凛风刃,我竟着了你们叔侄的道!
风天逸你个逆贼!
风天逸怒喝道。
风天逸你欺君擅权,紊乱国政,上违遗诏,下虐生民。
风天逸这‘一过’,早已掩盖了你所有过往之功!
雪凛脸上露出讥讽的笑。
雪凛皇帝轮流做,今天也该换换了!
雪凛等我的三支郡军杀到这里,这南羽都就是我雪家的天下了!
风刃气得浑身发抖。
侍卫你的重兵都安排在天和潭了吧?
侍卫我家王爷早有安排!
雪凛哼,就凭你们?
雪凛满脸不屑,显然不信。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禁军统领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禁军报!禀羽皇,天和潭的叛军已全部拿下!
禁军另外,隶属于雪氏的三支郡军已全部投降!
雪凛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风刃。
雪凛原来……
雪凛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计划。
雪凛从头到尾,都是为我做的局。
雪凛风刃,你欺我太甚!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却又在瞬间被疯狂吞噬。
他看着周围的禁军,看着风天逸冰冷的脸,突然嘶吼一声,像受伤的野兽般扑向最近的一名禁军,手中的刀胡乱挥舞着。
雪凛我雪家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禁军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包围圈瞬间扩大了一些。
看他这架势,竟是想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风天逸拦住他!
风天逸怒吼一声,提剑冲了上去。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风天逸的剑法越发凌厉,剑光闪烁间,雪凛的手臂、大腿接连中招,鲜血染红了他的紫貂大氅。
雪飞霜哥哥!
雪飞霜望着浑身浴血的雪凛,那刺目的红仿佛灼穿了她的双眼。她的心在颤抖,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最终,一声尖锐而绝望的尖叫撕裂了空气,再也无法抑制。
她挣脱身边禁军的束缚,不顾一切地冲向两人中间。
雪飞霜你们别打了!
她冲到雪凛面前,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胭脂滚落。
将大红的婚服染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雪飞霜天逸,我求求你!
雪飞霜看在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上,看在我为你谋划那么久、殚精竭虑的面上,放过我哥哥吧!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卑微得像尘埃里的草。
为了保住唯一的兄长,她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甚至忘了自己刚刚还被他当作棋子抛弃。
风天逸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身上那身刺眼的大红婚服,眼神复杂。
可他很快就硬起心肠,冷冷地说。
风天逸雪飞霜,你让开。
风天逸他的罪名,几百条命都不够抵的。
雪飞霜不!
雪飞霜我不让!
雪飞霜死死地挡在雪凛面前。
雪飞霜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雪飞霜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雪凛突然狞笑一声。
他趁着风天逸分神的瞬间,捡起地上的一把佩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满是伤口,每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雪凛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雪凛我雪家岂能受你这小儿之辱!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雪飞霜,突然露出一抹阴鸷的笑。
雪凛飞霜,你是我雪家的女儿,哥哥绝不能让你委身侍敌。
雪飞霜愣住了,她看着哥哥眼中陌生的疯狂,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雪飞霜哥哥,你……你要干什么?
雪凛你就随哥哥一起去了吧!
雪凛嘶吼着,举起手中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刺向雪飞霜的胸口!
瓷片划破皮肉的锐响,比金铁交鸣更刺耳。
雪凛的动作猛地顿住,脖颈间绽开一道细细的血线,随即像被戳破的红绸,滚烫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淌,浸湿了紫貂大氅的领口,在华贵的皮毛上晕开丑陋的深色。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迅速蔓延的血迹,又缓缓抬头,目光越过雪飞霜的肩膀。
看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风刃还保持着抬手投掷的姿势,玄色王袍被血浸透了大半。
他的脸色白得像宣纸,嘴唇却抿成一道决绝的线,见雪凛倒下,才终于松了力气,头一歪栽。
昏过去之前,他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过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
风刃本王说过……以掷杯为号……
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雪飞霜心上。
雪凛的身体晃了晃,像被狂风摧折的枯树,轰然倒在雪飞霜脚边。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着殿顶的鎏金宫灯,映着漫天飞舞的烛花,最后定格在雪飞霜那张惨白的脸上。
那眼神中,没有丝毫临终前的释然,唯有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如同冰淬过的针,刺骨而冰冷,直直扎入人心。
密密麻麻的痛意扎进她的四肢百骸。
他到死都在她,恨她这个背叛了雪家的妹妹。
雪飞霜哥……哥?
雪飞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被冻住的琴弦。
雪飞霜哥哥!!
她僵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敢碰他一下。
上一秒,这双手还握着剑要刺穿她的胸膛;下一秒,这双手就无力地垂落,再也不会动了。
巨大的荒谬和恐惧攫住了她。
她看着雪凛脖颈间狰狞的伤口,看着他嘴角溢出的血沫。
她想尖叫,想逃跑,想质为什么,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棉絮,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凤冠上残存的东珠不知何时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金架,硌得她头皮生疼。
像戴着一副沉重的枷锁。
侍卫王爷!王爷您醒醒啊!
哭喊声撕破了殿内的死寂。
侍卫去请太医!
侍卫您撑住啊!
风天逸像被抽走了魂魄,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颤抖着伸手探向风刃的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微弱的气流,和一片冰冷的湿黏。
风天逸皇叔……皇叔!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那个一直让他忌惮、让他防备的人。
那个刚刚还在为他运筹帷幄的人,此刻竟虚弱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雪。
易茯苓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月白色的纱裙沾了不少血污,像被揉皱的月光。
她看着风刃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自己那把掉在不远处的短刃,突然捂住脸蹲下身,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易茯苓对不起……
易茯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哭声细碎而绝望,像被雨水打湿的幼鸟。
易茯苓我以为你是坏人……
易茯苓我只是想救他……
她错得离谱。
那个被她视为仇敌的人,才是真正在保护风天逸的人;那个她拼尽全力要守护的人。
此刻正为她伤了无辜而悲痛欲绝。
巨大的愧疚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风天逸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扫过殿内,嘶吼道。
风天逸太医!传太医!!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撞在盘龙柱上,撞在冰冷的金砖上,撞在每个人的心上。
羽林卫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局势会变成这样。
谋反的乱臣伏诛,护驾的王爷濒死,一场本该喜庆的大婚,最终只剩下满地的血和碎瓷片。
雪飞霜还站在雪凛的尸体旁,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她看着风天逸跪在风刃身边,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
看着易茯苓蜷缩在地上哭泣。
看着风天逸的目光时不时掠过她,带着一丝复杂的怜惜。
没有人看她。
没有人记得她才是今天的新娘。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婚服。
上面溅满了雪凛的血,像开了一地凄厉的红梅。
金线绣的凤凰被血浸透,失去了所有光泽,像一只折翼的鸟。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抬手抓住凤冠的金架,用力一扯。
哐当——
凤冠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雪凛的手边。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凌乱地贴在脸上,沾着泪水和灰尘。
那个骄傲的、明媚的飞霜郡主,好像随着这顶凤冠一起,碎在了地上。
雪飞霜都结束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
殿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从窗棂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风刃苍白的脸上,落在雪凛圆睁的眼睛上,落在雪飞霜散落的发间。
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像无数破碎的时光。
这场以爱为名的算计,这场以权为注的博弈,终究以最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而那些活着的人,还要带着满身的伤痕,在这冰冷的世间,继续走下去。
但眼下,她的处境竟是如此艰难,即便想要为哥哥求得一幅棺椁,竟也成为了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