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瞪大了眼睛看着雪飞霜的头发。
那指尖上还留着做机关时磨出的薄茧,此刻却抖得连握拳都做不到。
羽还真姐姐……
他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喉结动了动,才勉强挤出后半句。
羽还真怎么会……
羽还真变成这样?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雪飞霜时,是在雪家的梅园里。
她穿着绯红的郡主裙,一头乌发梳成高髻,插着支珍珠步摇,正踮着脚摘梅花。
见了他,还笑着扔过来一朵。
说。
雪飞霜还真。
雪飞霜希望下一次相遇,你又有了不少长进。
那时她的头发乌黑发亮,像上好的绸缎,风一吹就飘起来。
怎么才几个月,就全白了?
雪飞霜看着他震惊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怎么有点疼。
却又有点暖。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眼。
雪飞霜没什么。
雪飞霜就是夜里总睡不着,头发就慢慢白了。
羽还真不是的!
羽还真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掉下来。
羽还真肯定是他们欺负你了!
羽还真是风天逸,是风刃,是那些把你关在凉月居的人!
他想起市井里听到的那些话,想起雪家满门抄斩时的火光。
想起自己躲在师傅的机关库里,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却连出去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羽还真对不起。
羽还真姐姐……
他猛地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头埋得低低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羽还真是我来晚了。
羽还真姐姐…
羽还真我本该早点去找你的,可我怕……
羽还真我怕被他们抓住,怕连最后能救你的人都没了……
他絮絮叨叨地认错,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其实他知道,雪家的覆灭,雪飞霜的白发,都不是他的错。
他只是个旁支子弟,连雪家的祠堂都进不了,在那场浩劫里,他能靠着师傅留下的机关库保住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自责,忍不住想。
如果他早一点把机关术练得更好。
如果他能早点做出会飞的机关鸟。
如果他能再勇敢一点……
是不是?
是不是姐姐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雪飞霜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这几天,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脑子里只有复仇,只有恨意,连对侍女笑都是装出来的。
可羽还真的出现。
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黑漆漆的世界。
他会记得她爱吃的糕点,会在马车上把厚毯子都裹在她身上,会在她咳嗽时慌慌张张地找水。
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只为了让她好受些。
这样干净的感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或者说,她已经在那样短的时间里,失去一切了。
再那样的时间里。
久到她都快忘了,被人真心呵护是什么感觉。
她走过去,轻轻伸出手,抱住了羽还真的肩膀。
她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东西,手臂环住他的瞬间。
能清晰地摸到他斗篷下单薄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