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羽都西城郊的梅林。
在晴日里透着股清冽的暖。
积雪从梅枝上簌簌滑落,砸在青砖地上溅起细雪沫,露出枝桠间缀着的红梅。
花瓣沾着融雪,红得像浸了血,却偏生把深处那座小院衬得有了烟火气。
羽还真推开门时,先侧耳听了半晌。
梅林里只有雪融的滴答声,连鸟雀振翅的动静都没有。
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扶着雪飞霜往里走。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
他侧过身,右手攥着雪飞霜的手腕,左手扶着她的胳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
羽还真姐姐慢些。
羽还真昨儿扫的台阶又落了层雪。
羽还真还是会有些滑。
他深蓝色的斗篷下摆扫过门槛,带起的雪沫子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化成了水。
雪飞霜裹着件玄色厚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这一路她大多时候闭着眼靠在马车上,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连呼吸都带着点轻颤。
听到羽还真的话,她轻轻“嗯”了声。
她声音细得像风吹过梅林的枯枝。
没人知道,为了把雪飞霜从宫里带出来,羽还真在前夜就布好了一整套机关陷阱。
他先是在凉月居后墙的藤蔓下埋了“响叶阵”。
二十片削得薄如蝉翼的竹片,用浸过蜡的丝线串成环,只要有人踩进三尺范围,竹片就会发出类似夜枭的尖啸。
这是他从师傅留下的《机关秘录》里学的,原本是用来防盗的小玩意儿,此刻却成了预警的信号。
接着,他在出宫的三条必经之路上,撒了些混着荧光粉的细沙。
那粉是他用萤火虫的翅膀磨的,夜里会发淡绿色的光,看着像坟地的鬼火,寻常守卫见了只会绕着走。
他还特意在东城门的石狮子下,留了个画着雪家徽记的布包,里面塞着件沾了药味的旧襦裙。
那是他从凉月居偷偷拿的,故意留给追兵的线索,让他们以为雪飞霜往东边逃了。
实则两人早坐着他改装过的马车,绕了五十里远路往西边来了。
羽还真到了,姐姐先进屋暖暖。
雪飞霜好。
羽还真扶着雪飞霜走到正房门口,先推开门把里面的炭盆拨得旺些。
火星子溅在铜盆边缘,映得他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是两夜没合眼了,却还是强撑着精神,转身去灶房端热水。
雪飞霜走进屋,暖融融的热气裹过来,让她冻得发僵的指尖终于有了点知觉。
她抬手摘下斗篷的帽子,长发披散下来。
那一头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像落了满肩的霜。
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美得有些不真实,却又刺得人眼睛发疼。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想把鬓角的白发藏在耳后。
指尖划过发丝时,却能摸到那粗糙的质感。
这不是自然变白的,是骨生花的黑气蚀的,是朱颜蛊的毒性熬的。
羽还真端着铜壶从灶房回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手里的铜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热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