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渐轻了,最后停在一处的戏楼前。
黑衣人先掀开车帘探了探,确认四周无人留意,才扶着雪飞霜下来。
戏楼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灯影晃在斑驳的木门上,映得“出将”“入相”的匾额泛着暗红光晕。
正是南羽都最热闹的戏楼,白日里锣鼓喧天,此刻却静得只剩檐角铁马的轻响。
几个黑衣人熟练地引着她绕到戏楼侧门,门后早候着个穿青布衫的伙计。
见了他们便点头哈腰,递来几件浆洗得干净的素色襦裙。
路人1几位姑娘,按吩咐备好了衣裳,楼上雅间也拾掇妥当了。
雪飞霜接过襦裙,指尖触到布料的温软,心里却沉了沉。
这些人动作利落,连换洗衣物都早有准备,显然是向从灵精心安排的。
他把她藏在这最热闹的戏楼里,倒比偏僻小院更安全,也更让人猜不透心思。
黑衣人各自找地方换了衣裳,再出来时已扮成戏楼的杂役,低着头引着雪飞霜往楼上走。
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二楼传来戏子吊嗓的余音,断断续续飘在空气里,混着楼下飘来的脂粉香,竟生出几分荒诞的安稳。
到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黑衣人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躬身退下,连脚步声都压得极轻。
雪飞霜走进去,反手关上门,才了口气。
这房间哪像戏楼的雅间,分明是处精致的闺房。
靠窗摆着张梨花木梳妆台,台上放着螺钿首饰盒,里面零星躺着几支银钗;墙角立着架绘着兰草的屏风,屏风后是张拔步床,床幔垂着淡青色的流苏;连桌上的茶盏都是汝窑的,温着的茶水还冒着热气,飘着淡淡的龙井香。
她走到窗边,撩开半幅窗纱往下看。
楼下是戏楼的后院,几个杂役正收拾着道具,远处能看到南羽都的城墙轮廓,果然还在城里。
正打量着,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一个穿绿衣的小侍女端着食盘走进来,屈膝行礼。
侍女郡主,这是厨房刚做的点心,还有安神的药丸,您先用些。
食盘里摆着四样小食。
桂花糕、杏仁酪、翡翠烧卖,还有碗莲子羹,都是她从前爱吃的。
飞霜看着那些点心,喉咙里泛起一阵涩意。
向从灵连她的口味都记得,可这份“用心”,到底是真心还是算计,她猜不透。
雪飞霜放下吧。
她转过身,背对着侍女,声音尽量平淡。
侍女把食盘搁在桌上,又把装着药丸的白瓷瓶递过来。
侍女这药丸是长公子特意人配的,说您身子弱,吃了这些能睡得安稳些。
雪飞霜接过瓷瓶,指尖捏着冰凉的瓶身,没说话。
侍女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轻轻带好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戏词飘进来。
雪飞霜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夹了块桂花糕。
糕还是从前的味道,甜得发腻,可她嚼在嘴里,却尝不出半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