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还是从前的味道,甜得发腻,可她嚼在嘴里,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她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有吃下去,才能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才能想办法知道羽还真的下落。
勉强吃了两块糕,喝了半碗莲子羹,她便放下筷子,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个油纸包。
里面是她从凉月居带出来的金疮药。
之前翻墙时胳膊被藤蔓刮破了,一直没好好上药,此刻解开袖口,一道寸长的伤口还泛着红,渗着点血珠。
她蘸了点药粉,轻轻敷在伤口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点疼算不得什么,比起雪家覆灭时的锥心之痛,比起骨生花蚀骨的寒意。
实在太轻了。
可就是这阵疼,让她脑子清明了些,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又涌了上来。
风刃……
她咬着唇,指尖攥得发白。
那个男人,从前待她还算温和,会在她摔了跤时递给她块糖,会在兄长训斥她时帮着说情。
可雪家倒台时,他站在风天逸身边,看着她被人押走,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如今更是为了易茯苓,对她穷追不舍,恨不得立刻抓她回去问罪。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公道”,只是风家的安稳,只是易茯苓的命。
还有羽还真……
那个傻弟弟,被她连累着关进了摄政王府,不知道会受什么苦。
他明明可以不管她的,明明可以躲在机关库里安安稳稳过日子,却偏要冒险进宫救她,偏要把自己卷进这摊浑水里。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被绑着时,还在大喊“别伤害我姐姐”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又疼又酸。
易茯苓和风天逸呢?她想起昨夜黑衣人悄悄告诉她的话
易茯苓的朱颜蛊发作得越来越频繁,风天逸已经急得快疯了,把南羽都的太医都请遍了,却连半点办法都没有。
她本该开心的,本该觉得解气的,可此刻心里却空落落的。
就算易茯苓死了,雪家也回不来了,兄长也活不过来了,她还是那个白发苍苍、无家可归的孤女。
最后,她的念头落在了向从灵身上。
那个总是穿着月白锦袍,笑得温文尔雅的男人。
雪家倒台时,他躲在人群里,没敢出头;她被幽禁在凉月居时,他送过东西,她逃出来了,他却突然出手,把她藏在这戏楼里,还细心地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安神的药丸。
他到底想干嘛?
是因为从前对她的“情意”?
可他明明有过未婚妻?
为了她退了亲害得那姑娘;是想利用她对付风家?
毕竟他现在是丞相,风刃和风天逸压着他,他需要个由头反击;还是……
有什么更深的算计,连她都猜不透?
雪飞霜拿起那瓶安神药丸,倒出一粒放在手心。
药丸是深褐色的,闻着有淡淡的草药香,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盯着药丸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回瓶里。
向从灵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就算这药丸有问题,她也只能先接着。
她走到梳妆台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白发披散在肩头,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这还是那个从前众星捧月的飞霜郡主吗?
那个穿着绯红嫁衣,以为能嫁给心爱之人的少女,早就死在雪家覆灭的火光里了。
窗外的戏鼓声突然响了起来,接着是戏子清亮的唱腔,唱的是《霸王别姬》。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雪飞霜听得怔住了。
是啊。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她现在的处境,和那虞姬又有什么区别?
身边没有霸王,只有一个个各怀鬼胎的人,连明天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
她抬手拢了拢白发,指尖划过发丝时,突然想起羽还真说的话。
姐姐,等开春了,我给你做会飞的机关鸟,带你去看日出。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些寒意。
她不能倒下,不能被向从灵算计,不能让羽还真白受连累。
她要活下去。
要找到机会救出羽还真。
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这场戏,她陪他演下去。只是最后谁是赢家,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