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季春坐在河堤。

这边河堤修的高一点，她的双脚垂下去，稍微用力点脚尖就能点到水面。柳树去年没落完的枝条正随风飘着，一下一下，刻画着风的样子。

没有任何一棵树长出叶子，树林和矮处的灌木都是光秃秃。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凑着堆玩闹说笑，说不定任宁宁和别人聊起她都要指责两句。

算得上其乐融融。

可是他大爷的冯唐跑哪去了？

树上没有叶子没法藏，林子一共种了三排树两面透光，满河的冰碴子下不去人，野餐的空地全是人他会嫌吵。

所以，人呢？

她烦的要命，恨不得从这里跳下去在河里游两圈，装作溺水让冯唐愧疚的来救她。

哦，不对。

会游泳的是她自己，不是冯唐，他要是一着急来跳下来只会加重自己的负担。

没处撒的气发泄在手边的石头上，丢出去就在水上砸起一个不小的水花，奥运评委要是看上眼估计会给这位石头的表现打零分，可季春不在乎，她只会觉得这种行为还挺解压。

第三块石头握在手心，还没扔出去，听见压的很低的脚步声，脸颊被一个温乎的东西贴上。

回头看去，身后的人大概是借了远处那个外卖小哥的蓝色帽子，一本正经但眼睛四处乱瞟的把奶茶送给她。

“请收好”他有些紧张“麻烦给打个五星好评。”

眼看他转身就要走，季春攥住他的手腕，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他自己的手腕。

“放完帽子回来，不然差评。”

“哦……别攥了真有点疼……”

她松开手，看见冯唐快步走过去把帽子还给倚着摩托的外卖小哥，鞠了躬，然后磨蹭着走回来。

看看他的手腕，一点没红，但人委屈的揉着，坐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引自己过去呢？得，让他如愿一次。

她站起来靠过去，蹲在他身后，伸手示意把那只被揉红的手拿给她看看。

真的疼吗？

用力捏下去的一瞬间，他脸色确实有些发白。她肯定自己没用力气误伤他，那着估计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旧伤了。

“不讲。”

他撇过头，预判了季春的下一句话。

“不是什么该被提起的故事，不讲。”

她眯了眯眼，想在手上多用分力，却因为不忍看见他发白的脸色松开了手。

试试理论一下吧。

“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她一边说着，一边礼貌的空出和他之间的一段距离，侧目看过去，冯唐皱着眉看着那一片空地。

她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常温的奶茶在此刻显得有些冰冷，连带里面的布丁口感都差了几分。

“我不认为隐瞒能解决问题，冯唐。也不觉得现在你讲给我听我都不好接受的东西以后给我讲我就会淡然。”

“又或者，你打算延长战线，把故事讲成连续剧，等当我把上一篇忘干净的时候放出下一篇？”

心思被戳穿，他把目光从空地移到河面。

耳边有些被心跳砸出的轰鸣，混着风声和人群的声音在脑袋里搅动。冯唐打开手机，不知道到处戳了些什么，最后举着一篇备忘录里的内容摆在她眼前。

自暴自弃的神情落在季春眼底。

如果说，这里面的记载全部都是真实内容，那确实有些……触目惊心了。

她没能把那不过数千字完整读下来。

从自我解读，身体状况分析到价值计算，每一句话都冰冷的吓人。

有些恍惚的眼神落在对手腕介绍的那一栏，断断续续的阅读。

“…初步判断为坠落导致的手腕部骨折，最初没有意识到硬撑下来，恢复不良，后期补过不精。可以使用，价值较低。……对疼痛耐受提高……考虑依靠护腕避免二次损伤，可受力情况提高……”

放在平时她一定要拿他开玩笑，说他中二病程度深厚到难以根治。可是她现在只是觉得心一下一下的碰撞出阵痛。

看不下去了。

冯唐没看她，若无其事的眺望远方。

手机在她手里攥得紧，也不好贸然夺回来。

如果她因为这事产生了意料之外的结果，他围着她转两圈，卖个萌，还能不能把人哄回来？

真是一步错棋。

他明明没觉得有多疼，被攥一会也算他占便宜，压根就不该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