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可不行,”季春压低声音,眼里闪着骄傲的光,“输了得有惩罚。”
“什么惩罚?”冯唐从善如流,任由她抓着,甚至微微倾身配合她,仿佛真的成了被捏住后颈皮的、温顺的大型犬。
似乎是桌下的空间太过逼仄,让她身上的香味过于明显。松软的树脂香混着阳光和某种花香,像一块冰淇淋融化在笔尖。冯唐清楚的看见季春眼神四处看看,在触及什么之后猛然抬头——眼疾手快的把手贴在她头顶上方的桌面,压根还没来得及去关注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听见几声笑,猛然抬头,自己撞到了桌子。
笑声不可抑制的变得更大。“惩罚结束”这句话被混在笑声里说出,冯唐无奈的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领子。
“不然也罚我给你夹块西红柿吧,好歹还像个样。”
冯唐用餐巾纸擦了擦筷子的另一端,把那块鲜红的果肉放在盘底的糖水里沾了沾,放在她吃空了米饭的碗里。
季春的笑声止住,她有些发着愣的去看那块番茄。它或许足够爽口,足够清甜。可她到底该不该吃掉它?
好像突然间二者的攻势完成了互换,冯唐看着她,看着那顶帽子上的绒毛在空调风吹拂下轻轻摆动,看着她的手放在筷子旁边不知道该不该去拿。
邻桌的情侣已经结账离开,刚才那“习惯而非感情”的较劲也随之结束,只剩下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惩罚的惩罚僵持未动。
直到冯唐吃完那一盘西红柿,季春机械的把瓮里的汤喝完,直到他带着结完账,带着账单坐会位置等她。
那块西红柿始终未动。
“走吧”冯唐的声音轻轻响起“你该回家了。”
季春懵懵懂懂的起身,跟着他走出去,回到图书馆拿上书包。
冯唐办理好她上午看的那本书的借用手续,小说连带借书卡一起递进她手里。“我给你打了车,已经到了。”
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此刻温柔。半天没说话的季春疑惑的抬头看他,只得到一个和往常一样不带多余感情的微笑。“我们约定的时间结束了,下午我会在这里把卷子做完拍给你。记得帮我检查啊。”
被一句话轻轻推走,她走向那辆出租车。下午的光晕打在人身上算得上柔和,她看见窗外的冯唐站在这种光里冲她挥了挥手。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上了包装精致的小蛋糕和一大杯奶茶。
妈妈是怎么同意他出来让一个女同学帮他补课的呢?
他坐在书馆,腿上铺着那本解谜小说的下一册,手上点开备忘录里他写的“演讲稿”。她怎么也不问一下,给自己一个说出那句“年级第一愿意无偿给我补数学,错过要等下辈子”的机会。
过程简单一点,显的比较帅。
其实他磨了好几天,详细汇报了季春的学习成绩,重点强调了年级第一的数学单科优势,保证了学习地点是公共场所图书馆兼咖啡馆,并承诺每次补课时间不超过三小时且随时报备,学习成果当天提交……诸如此类众多事项,才换来了这次“试试”的机会。
他坐在窗边,放下小说,看着手里那份题。阳光透过百叶窗投下斑驳的影子,手边的草稿纸白白净净,但凡他做过的题旁边全写满了验算和过程。
仔细观察一下,他还试过心算。某些过程断断续续,步骤省略,好像这位心算能力强的不得了。但如果看看远离这道题的试卷上边缘,就能看见写的更加细密的,被省略的过程。
大概这就是技不如人但还想装的样子吧。
他还是不习惯直接提问,无论是给季春发消息还是拍下搜题,他只会选择固执的和题大眼瞪小眼。
好在学习能力还可以,多花点时间也能根据数学书自己把步骤推理出来。就是可能……乱了点。
笔尖划过卷子,在上面留下无意义的长线,一时间未干的墨迹在阳光下泛着光。
他撑着头,不知道想从这个笔迹里看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