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药会前夕,辰荣山脚下的雾气比往年更加浓重。桑葚儿背着竹编药篓,赤脚踏过沾满露水的草丛,脚踝上系着的小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声响。她哼着自编的小调,手指拂过沿途的药草,时不时弯腰采摘。
"紫苏、黄精、半夏..."她轻声念叨着,将药草小心放入篓中,"还差一味月见草,就能配齐老村长的药了。"
山风突然转急,吹散了她随意绾起的发髻,几缕栗色发丝调皮地滑过她圆润的脸颊。桑葚儿随手将头发别到耳后,眯起眼睛望向山谷深处——那里终年雾气缭绕,传闻有凶兽出没,却是珍稀药草生长的宝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拍拍脸颊给自己打气,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布袋,取出几粒药丸含在舌下,"避毒丹应该能撑两个时辰。"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昏暗。参天古木的枝叶几乎遮蔽了全部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桑葚儿放轻脚步,耳朵竖起捕捉着林中的任何异响。忽然,她眼前一亮——峭壁的缝隙间,一簇银蓝色的月见草在微风中摇曳,花瓣上还沾着夜间的露珠。
"找到了!"她欣喜地小跑过去,正要伸手采摘,却猛地僵在原地。
十步开外的空地上,一个白衣男子倒卧在血泊中。他银白的长发散乱铺开,如同一匹上好的绸缎,九条狰狞的伤口从背部贯穿至前胸,周围的草木因沾染了他的血液而枯萎发黑。
桑葚儿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后退半步,却又立刻上前。医者仁心战胜了恐惧,她蹲下身,谨慎地避开那些有毒的血液,将手指搭在男子的颈侧。
"还活着!"她惊呼,随即注意到男子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逐渐微弱的脉搏,"失血过多,伤口还有剧毒..."
她迅速环顾四周,从药篓中翻出几株解毒草,用石头捣碎成糊状。正当她准备敷药时,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令人战栗的冰蓝色眼眸,冷得像是极地冰川。
"你是谁?"他的声音虚弱却凌厉,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了她的手腕。
桑葚儿疼得皱眉,却没有挣扎:"我叫桑葚儿,是山下的药师。你伤得很重,需要及时处理。"
男子——相柳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女子。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圆润的脸蛋上沾着泥土和草屑,一双杏眼清澈见底,没有半分虚伪或算计。
"你不怕我?"他冷冷地问,指尖微微用力。
桑葚儿诚实地点点头:"怕。但师父说过,医者面前只有病人,没有敌人。"她试探性地举起药碗,"这是解血毒的,再不服药就来不及了。"
相柳的视线在她和药碗之间游移,最终松开了手。桑葚儿立刻将药敷在他的伤口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红色药丸。
"吞下去,能止痛。"她扶起他的头,帮助他服下药丸。
药效很快发作,相柳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桑葚儿趁机清理他的伤口,动作既快又轻。当她碰到最深的那道伤口时,相柳闷哼一声,指甲变长掐入地面。
"忍一忍,马上好。"她柔声安慰。
包扎完毕,桑葚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剩下的药包好放在他手边:"每天换一次药,三天后应该能愈合大半。这几天不要动用灵力,否则伤口会再次裂开。"
相柳撑起身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她救了他,却不知他是谁;她怕他,却依然施以援手。这种纯粹的善意,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几乎绝迹。
"为什么救我?"他问。
桑葚儿正在收拾药篓,闻言回头笑了笑:"见死不救可不是我的风格。"她指了指峭壁上的月见草,"我能采那个吗?村里还有人等着用药。"
相柳微微颔首。桑葚儿轻盈地跃上岩石,小心采摘了几株月见草,留下一半让它继续生长。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相柳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片山谷很危险,不要再来了。"
桑葚儿回头,发现白衣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地上残留的血迹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她歪了歪头,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喊道:"你的药我放在石头下面了!记得按时换!"
回答她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桑葚儿耸耸肩,调整好药篓,哼着歌踏上了归途。她不知道的是,一双冰蓝的眼睛正在暗处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林间小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