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苏晓棠攥着书包侧袋里的狮子挂件站在图书馆门口,指尖把挂件的断口处摸得发烫。昨晚她用胶水粘了三次,非但没修好,反而让另一只耳朵也松松垮垮——此刻那只小狮子歪着头,像在委屈地控诉她的笨拙。
手机震动起来,是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自动贩卖机第三个格子,给你的‘修理工具’。”
贩卖机玻璃门后,冰镇可乐的拉环上果然拴着把迷你螺丝刀,银色刀身在晨光里闪着亮,握柄的纹路让她猛地想起高中时的画面——江译蹲在自行车棚,用同款螺丝刀帮她修卡住的链条,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拿着凶器当礼物,江译你幼不幼稚?”她对着空气小声吐槽,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指尖刚碰到螺丝刀,身后就传来带笑的声音:“总比某人笨到用502粘金属强。”
苏晓棠回头时,江译正站在香樟树下,手里转着个透明零件盒,五颜六色的螺丝在里面撞出轻响。他今天没戴眼镜,额前碎发被风掀起,露出的眉眼比晨露还要清透,校服领口别着的银杏叶胸针,和高中运动会时她偷偷别在他衣服上的那枚,叶脉纹路都分毫不差。
“谁说我用502了……”她把挂件往他面前一递,金属链缠成乱糟糟的一团。江译低头解链时,她闻到他发间飘来的皂角香,瞬间和记忆里他打完篮球冲凉后的味道重叠——那时他总说“汗味难闻”,却会在她递水时,故意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她胳膊上蹭。
“别动。”他的指尖轻轻按住她的手背,螺丝刀在晨光里划出银线,“戳到手要哭鼻子的。”
苏晓棠乖乖屏住呼吸,看着他把断耳一点点对齐。他睫毛很长,垂眼时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认真得像在解道复杂的算法题。树影在他手背上晃,和挂件上的狮子轮廓交叠,倒像两只小动物在悄悄咬耳朵。
“好了。”他把修好的挂件递回来,断耳处多了颗极小的银色螺丝,帽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Y”——是他名字的首字母。
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上面,晃得她眼睛发酸。“谢……”话没说完,就被他抬手打断,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昨天的外套,洗了?”
苏晓棠的脸腾地红了。那件外套昨晚被她枕在枕头底下,洗衣液的香味染了半张床单。她含糊地“嗯”了声,听见他低笑:“我就知道。”
他总是这样,像揣着本关于她的百科全书。高中时她假装讨厌香菜,却被他发现偷偷挑走碗里的香菜根;现在她攥着修好的挂件,指尖温度比可乐瓶身的水珠还要烫。
“给。”江译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玻璃纸包装上印着新的生产日期,“柠檬味,保质期两年。”
苏晓棠捏着糖,突然想起昨晚他消息里的话。那只粉色铁盒此刻正躺在书包里,她连夜用酒精棉擦了三遍,锈迹磨掉些,露出底下更浅的小熊轮廓,像藏了个被时光泡软的秘密。
“图书馆开门了。”他自然地拎起她脚边的书包,帆布包带在肩上晃了晃,露出半本《小王子》的书脊——银辉在晨光里闪,像串没说出口的惦念。
苏晓棠跟在他身后往里走,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嗒嗒重合,像在踩碎满地光斑。她偷偷把薄荷糖塞进铁盒,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口袋里回荡,像声怯生生的“明天见”。
香樟叶在头顶沙沙响,有片落在江译发梢。苏晓棠伸手想摘,指尖快碰到时又猛地缩回,却被他反手抓住。“想干嘛?”他的掌心很热,把她的手指裹在里面。
“没、没什么。”她心跳撞得肋骨发疼,却看见他摘下那片叶子,夹进自己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只叼玫瑰的狐狸,和她高中那本《小王子》里的插画,连尾巴弧度都分毫不差。
晨光漫过玻璃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晓棠看着自己的影子和他的交叠,突然觉得,这场“装不熟”的游戏,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认真玩。
而江译,早就站在终点线前,等她跑过去,撞进他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