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棠在宿舍楼下的自动贩卖机前站了三分钟，手指悬在“橘子味汽水”的按钮上，像在进行什么重大决策。昨天江译说要“第六颗橘子味的糖”，她翻遍了学校超市，最后只找到这种带气的橘子汽水——标签上画着只咧嘴笑的橘子，和江译高中时总在课本上画的简笔画有点像。
“在给汽水相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晓棠手一抖，硬币“哐当”一声掉进退币口。她转身时，江译正靠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帆布包带子斜挎在肩上，白T恤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她眼熟的红绳——是高二那年班级义卖，她亲手编了送他的，当时说“辟邪”，其实是偷偷把自己的头发编在了里面。
“才没有。”她弯腰去捡硬币，手指刚碰到金属边缘，江译已经先一步拾起，指尖故意在她手心里蹭了下，像羽毛扫过，痒得她差点把汽水掉在地上。
“买这个？”他举着硬币，在“橘子汽水”按钮上敲了敲，“知道我今早没喝咖啡？”
苏晓棠的耳朵腾地红了。她确实记得，高中时江译一熬夜就靠橘子汽水提神，说比咖啡“甜得有活力”。这个藏在记忆角落的细节被他戳破，像被人掀开了捂了两年的糖罐，甜得有点晃眼。
“巧合而已。”她嘴硬，却在江译把汽水塞进她手里时，乖乖拧开喝了一大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酸的甜，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去图书馆的路上，江译突然指着她的帆布鞋：“鞋带松了。”
苏晓棠低头，果然看见左脚的鞋带散成了条小蛇。她刚要弯腰，江译已经半蹲下来，指尖灵巧地穿过鞋带，打了个她熟悉的结——是他独创的“不会散的蝴蝶结”，高中时总嘲笑她系的鞋带“像只病怏怏的蝴蝶”，然后不由分说帮她重系。
“你……”她想说“我自己来”，却在看到他头顶的发旋时闭了嘴。阳光落在他发梢，有几缕不听话地翘起来，像她笔记本里画的小乌龟尾巴。
“好了。”他起身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脚踝，苏晓棠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却被他伸手扶住腰。隔着薄薄的T恤，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记忆里运动会上扶着她跑完最后一百米时一模一样。
三楼老位置的阳光比昨天更暖，江译从包里掏出个保鲜盒，打开时飘出股焦糖味——是橘子味的曲奇，边缘烤得有点焦，形状歪歪扭扭，显然是自己烤的。
“试吃装。”他推过来，眼神有点不自然，“我妈新学的配方，说……说给同学尝尝。”
苏晓棠拿起一块咬了口，饼干的甜混着橘子皮的清香在嘴里散开。她突然想起高二生日，江译也是送了盒烤糊的饼干，当时说“楼下面包店买的”，后来才从他同桌那得知，是他躲在厨房烤了半夜，差点把烤箱烧了。
“阿姨手艺不错。”她憋着笑，看见饼干碎屑沾在他嘴角，伸手想帮他擦掉，指尖刚要碰到，江译突然转头，两人的鼻尖差点撞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洗衣液香，混着曲奇的甜味；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片小小的阴影，里面像盛着揉碎的阳光。
“那个……”苏晓棠先退开，假装整理笔记本，却不小心碰倒了铁盒，里面的糖滚了出来，正好有颗橘子味的，停在江译的运动鞋边。
江译弯腰捡起，糖纸在他指尖转了个圈：“第六颗，来得正好。”他剥开糖纸，却没自己吃，反而递到她嘴边，“啊——”
苏晓棠的脸像被汽水浇过，烫得厉害。她犹豫着张嘴，牙齿碰到他的指尖，麻酥酥的感觉顺着舌尖窜到心里。橘子味在嘴里漫开时，江译突然说：“其实我妈根本不会烤饼干。”
“嗯？”她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
“是我昨晚查的教程。”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烤坏了三盘，就这盒能看。”
苏晓棠突然笑出声，把嘴里的糖咽下去：“比高中的饼干进步多了，至少没糊成炭。”
“那当然。”他挑眉，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小铁盒，和她的粉色铁盒长得很像，只是颜色是蓝色的，“给你的，回礼。”
她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五颗糖，全是她高中爱吃的薄荷味，糖纸边角都被抚平了，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他张扬的字迹：“以前总抢你的糖，现在加倍还。”
阳光透过窗户，在糖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苏晓棠捏着那颗还带着江译体温的橘子糖，突然觉得这场“装不熟”的游戏早就漏洞百出——从他记得她爱喝的汽水，到他系鞋带的手法，再到这盒攒了两年的薄荷糖，全是藏不住的破绽。
闭馆时，江译帮她拎着书包，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手指。走到图书馆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苏晓棠，明天别带笔记本了。”
“啊？”
“带你那只粉色铁盒就行。”他笑起来，眼里的光比汽水的气泡还亮，“我妈说，要请你尝尝她真正的手艺——橘子味的蛋糕。”
苏晓棠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其实不用等明天，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就像这橘子味的糖，有点酸，有点甜，却让人忍不住想一直含在嘴里，直到融化成心里的暖流。
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梧桐叶，突然发现叶尖沾着颗小小的橘子糖，糖纸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说：“下一颗，要一起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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