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棠发现江译的帆布包多了个新夹层时,他们正在图书馆后的梧桐树下分橘子糖。夹层是浅灰色的,缝得歪歪扭扭,边缘还露出半根线头,显然是他自己缝的。
“装糖用的。”江译把刚剥开的糖递到她嘴边,指尖蹭过她的唇角,“你的粉色铁盒太大,放包里总晃。”他说着拉开夹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颗糖,橘子味和薄荷味交替排列,像道小小的彩虹。
苏晓棠咬着糖笑:“江同学,你的针线活比高中强多了。”她记得高二那次手工课,他缝的布偶被老师当成反面教材,说“像被猫抓过的抹布”,最后还是她偷偷拆了重缝,塞进他的课桌。
“那当然。”他挑眉,从夹层里又摸出样东西——是片压平的梧桐叶,叶面上用透明胶带粘着张糖纸,橘子味的,正是昨天她掉在图书馆门口的那片。“捡到的,觉得挺配这叶子。”
风卷着落叶打在两人脚边,苏晓棠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不是画小乌龟的那本,是本新的,封面印着两只牵手的小熊。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棵梧桐树下,两个小人儿正弯腰捡糖纸,旁边写着:“9月12日,江译的帆布包有橘子香”。
“给你。”她把本子递过去,“以后你的针线活进步了,我就画下来。”
江译接过本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甲,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却又同时笑了。阳光透过叶隙落在本子上,把“江译”两个字照得暖暖的,像被晒化的糖。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江译突然停在宣传栏前。那里贴着张社团招新海报,“摄影社”三个字旁边画着台相机,镜头对着片梧桐叶。他突然转头看她:“想不想学拍照?”
苏晓棠愣了愣。她记得高中时江译总背着台旧相机,说要拍遍校园的梧桐叶,最后却在相册里藏了半本她的侧脸——有她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有她对着错题皱眉的,还有张运动会上她冲过终点线的,头发飞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
“你教我?”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有点发飘。
“包会。”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是台小巧的拍立得,外壳贴着片梧桐叶贴纸,“我妈找出来的旧物,说……说给想学拍照的同学练手。”
苏晓棠接过相机时,发现机身有点发烫,显然被他揣了很久。她举起相机对着江译,镜头里的他正低头笑,白T恤的领口沾着片梧桐叶,像她画里走出来的样子。
“咔嚓”一声,相纸慢慢吐出,画面里的他突然抬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拍歪了。”他伸手拿过相纸,指尖在她拍虚的轮廓上顿了顿,“但比我高中拍的强。”
食堂里,他们的餐盘并在一起,她的番茄炒蛋旁边,是他的橘子汽水。江译把蛋里的番茄都夹给她,自己扒着米饭说:“高中你总抢我的番茄,说‘酸的开胃’。”
苏晓棠的筷子顿了顿。其实她不爱吃番茄,只是那时候看他总把番茄剩下,怕他吃不饱。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思,原来他都记得。
吃完饭往图书馆走,江译突然从帆布包的新夹层里摸出颗糖,是青苹果味的,糖纸皱巴巴的。“这个给你。”他的耳根有点红,“高中你总说太酸,其实我偷偷留了颗,想看看放久了会不会变甜。”
苏晓棠剥开糖纸,咬了一小口,酸得眯起眼睛,却在舌尖尝到丝淡淡的甜。像极了他们现在的日子,有点涩,有点暖,却让人忍不住想一直含在嘴里。
走到那棵老梧桐树下,江译突然停下,指着树干上的一道刻痕——是个歪歪扭扭的“译”字,旁边跟着个小小的“棠”,被岁月磨得浅了,却还能看清轮廓。
“高三那年刻的。”他的手指抚过刻痕,“本来想等毕业那天告诉你,结果没等到。”
苏晓棠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像颗突然落下的糖。
江译愣住了,手还停在树干上,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橘子。
“这颗糖,算利息。”她转身就跑,书包里的拍立得硌着后背,像颗跳得太急的心跳。
跑到图书馆门口回头看,江译还站在树下,手里捏着那张拍歪的相纸,对着她的方向笑。风卷起满地梧桐叶,其中一片落在他的帆布包上,像张写满甜意的糖纸。
苏晓棠摸了摸口袋里的青苹果糖,突然觉得,有些等待,哪怕酸了两年,最后也会变成甜的。就像这棵梧桐树,默默记下所有心事,终有一天,会用满地落叶,铺成条通往彼此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