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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春堂里故人影

青衫锁

沈清辞走进回春堂时,药香扑面而来,浓郁却不杂糅,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堂内陈设简洁,梨木柜台擦得锃亮,上面整齐码着百十个药罐,标签上的字迹工整,竟是她惯用的蝇头小楷。

“姑娘可是来应征的?”

柜台后转出个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杖头雕着只衔着仙草的鹿。他目光浑浊,却在落在沈清辞身上时,微微亮了亮。

沈清辞点头,将药箱放在柜台上:“听闻贵店缺坐堂医女。”

老掌柜没多问,只是引她往内堂走:“后院有诊室,药材齐全。只是……”他顿了顿,拐杖在青砖地上敲出轻响,“东家有交代,姑娘若来,需先看一样东西。”

内堂的门是梨花木做的,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像极了当年侯府药房的那扇门。沈清辞的脚步顿了顿,鼻尖突然萦绕上一缕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比巷口闻到的更淡,却更清晰,像藏在药香里的一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记忆。

诊室里摆着张紫檀木的诊脉桌,桌角刻着朵半开的梅。沈清辞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她当年的手笔。侯府药房的诊桌,也有这样一朵梅,是她初学雕刻时,被陆景渊捉着腕子刻上去的,当时他还笑她“手笨,刻得像朵海棠”。

“这桌子……”

“东家特意让人从旧物市场淘来的。”老掌柜的声音带着点深意,“说姑娘或许认得。”

沈清辞指尖抚过那朵梅,木质温润,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的。她几乎能想象出陆景渊摩挲这朵梅时的样子——眉峰微蹙,指腹划过木痕,像在触摸一段被尘封的过往。

“东家还说,若姑娘肯留下,这诊桌便归姑娘用。”老掌柜递过来一本厚厚的脉案,“这是近日常来的病患记录,姑娘先看看?”

脉案的封皮是深蓝色的布面,边角绣着圈缠枝纹,针法眼熟得让人心惊。沈清辞翻开第一页,墨迹刚干的字迹映入眼帘——是陆景渊的瘦金体,记录着一个咳喘病患的症状,末尾注着句“可用清辞当年配的润肺散,减杏仁三分”。

“清辞”二字,写得极轻,像怕被人看见似的。

沈清辞捏着脉案的手指微微发颤。他记得她的方子,记得她用药的习惯,甚至连她名字的写法,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这哪里是招医女,分明是在步步紧逼,让她无处可逃。

“姑娘?”老掌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清辞合上脉案,抬眼时已恢复平静:“我留下。”

她不能逃。西市的李伯还等着药,杂院里的张婆婆还需要人照看,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这场时隔三年的重逢,他究竟想做什么。当年侯府那场大火,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她总要亲自问个清楚。

老掌柜似乎并不意外,笑着点头:“那姑娘今日便可坐诊。只是有件事……”他压低声音,“东家交代,若遇着穿玄色衣袍、腰佩银令的客人,需亲自接诊,不可假手他人。”

玄色衣袍,银令。

沈清辞的心沉了沉。那是锦衣卫的高阶标识。陆景渊如今的身份,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埋首书斋的侯府世子。

“我知道了。”她将药箱里的草药一一取出,当归、黄芪、白术……最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株忘忧草也拿了出来,插进诊室窗台上的青瓷瓶里。

草叶上的锯齿还带着昨夜的湿意,像在提醒她,那些想忘的,终究是忘不掉的。

一上午的问诊很平静,来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头疼脑热,跌打损伤。沈清辞的医术本就精湛,加上态度温和,很快就得了众人的信任。临近午时,老掌柜送来一碗药粥,白粥里掺了些山药和莲子,温温糯糯的,像极了当年侯府厨房里的味道。

“这是后厨特意给姑娘熬的。”老掌柜笑得意味深长。

沈清辞舀起一勺粥,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这又是陆景渊的安排。他总是这样,用最不动声色的方式,提醒着她过去的存在。

正吃着粥,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沈清辞放下粥碗,走到诊室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玄色衣袍的男子被人搀扶着走进来,腰间的银令在日光下闪着冷光。

他肩上中了一箭,箭羽已被折断,伤口处的血色暗红,隐隐泛着黑——是淬了毒的。

搀扶他的随从急声道:“掌柜的!快叫医女!我们大人中了箭毒!”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出去。按照老掌柜的交代,这人,该由她来治。

她走到那男子面前,刚要开口询问症状,却在看清他的脸时,如遭雷击。

那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熟悉的脸。眉眼间的轮廓,像极了当年侯府的护卫统领,那个总爱给她讲故事的陈叔。只是他如今眼神锐利如刀,早已没了当年的温和。

陈叔显然也认出了她,瞳孔猛地收缩,失声叫道:“沈……沈姑娘?”

沈清辞的指尖冰凉。陈叔当年明明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锦衣卫?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像被打翻的药罐,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苦得她几乎说不出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平稳地开口:“请随我到诊室,我为大人解毒。”

陈叔的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被随从扶着往里走。经过沈清辞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姑娘,有些事,过去了,就别再追究了。”

沈清辞的脚步顿住。

过去了?

怎么可能过去。

她看着陈叔走进诊室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台上那株忘忧草,突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针。针尖刺破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却让她更加清醒。

这场棋局,她已经落子。无论对面坐着的是谁,无论前路有多少陷阱,她都要一步步走下去。

因为她知道,有些真相,就像淬了毒的箭,即使拔出来会流血,也必须拔出来。

诊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堂外的喧嚣。沈清辞看着陈叔肩上的箭伤,深吸一口气,缓缓拿出了银针。

而她不知道的是,回春堂对面的茶楼上,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正临窗而立,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玉佩的另一半,此刻正贴着沈清辞的肌肤,带着她的体温。

“大人,陈护卫已经进去了。”随从低声禀报。

陆景渊望着回春堂的方向,眼底的情绪比窗外的日光还要深邃。他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裂痕,那是三年前那场大火里,被他亲手摔碎的。

“让他配合些。”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吓着她。”

随从应声退下。茶楼上只剩下陆景渊一人,他看着回春堂诊室窗台上那抹绿色的忘忧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冰雪初融时,露出的那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她来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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