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夜雨就缠缠绵绵下了三日。
上官惊鸿蜷在破庙横梁上,听着檐角铁马被雨打得叮当作响,像在数她心头的乱绪。身下的青瓦滑腻,她却稳得像块贴在梁上的影子,只偶尔抬手,将鬓边濡湿的碎发别回耳后——那支金步摇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此刻却硌得头皮发疼。
庙门“吱呀”一声被风撞开,卷进股带着血腥气的冷雨。
上官惊鸿瞳孔骤缩,指尖瞬间扣住梁上凸起的木刺。
三个黑衣人影踏雨而入,靴底碾过满地枯枝,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为首那人提着柄滴血的弯刀,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脸上的刀疤:“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破庙不大,蛛网蒙尘的神龛后、堆着干草的角落,很快被翻得一片狼藉。上官惊鸿屏住呼吸,看其中一人的刀鞘擦过她藏身的横梁下方,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认得这些人——是“影阁”的杀手。三天前她从洛阳城主府盗走那枚龙纹玉佩时,就该料到这群疯狗会追到底。
“头儿,没人。”
刀疤脸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目光扫过漏雨的屋顶,忽然冷笑:“她轻功再好,也跑不过这连绵雨。给我烧!我倒要看看,是她骨头硬,还是这破庙的梁木耐烧!”
火折子“嗤”地亮起,映得三人脸上的戾气如同鬼魅。上官惊鸿看那点火星朝干草堆探去,终于不再蛰伏——她翻身从横梁跃下,足尖在供桌边缘一点,借力旋身的瞬间,袖中银针已脱手而出。
“嗤!嗤!”
两声闷哼,两名杀手捂着眼倒在地上。刀疤脸反应极快,弯刀带起劲风劈来,上官惊鸿腰肢一拧,堪堪避开,裙摆却被刀刃划开道口子,露出截雪白的小腿。
“小贱人!”刀疤脸目露凶光,“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就该有死的觉悟!”
上官惊鸿不退反进,指尖在腰间一摸,摸出个油布包,扬手扔向庙门:“你们要的是这个?”
刀疤脸果然分神去看,就在这刹那,上官惊鸿已冲出破庙,身影没入茫茫雨幕。她知道那包东西骗不了多久——里面不过是块染了墨的石头,可她赌的就是影阁杀手对“龙纹玉佩”的执念。
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泞难行。上官惊鸿的裙裾早已湿透,贴在身上沉甸甸的,伤口被雨水浸得生疼。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刀疤脸的嘶吼穿透雨帘:“往云栖寺方向跑?她想求佛护着?老子今天就佛前杀了她!”
云栖寺。
上官惊鸿心头一动。那是座藏在深山里的古寺,据说香火不盛,却住着位得高僧真传的年轻佛子。
她咬了咬牙,改了方向,朝着更陡峭的山路奔去。影阁的人不敢在佛门清净地公然行凶——这是她此刻唯一的生机。
雨声里忽然混进些不同的声音。不是风声,不是树响,是木鱼声。
笃,笃,笃。
沉稳,规律,穿透雨幕,竟奇异地压下了身后的追杀声。上官惊鸿顺着声音望去,雨雾深处隐约露出片青灰色的屋顶,檐角的风铃在雨中沉默,唯有那木鱼声,像在为迷途人指引方向。
她踉跄着奔过去,看见寺门紧闭,门楣上“云栖寺”三个褪色的大字在雨中透着股苍凉。身后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上官惊鸿再顾不得许多,抬手用力拍门:
“开门!救命!”
木鱼声停了。
片刻后,门内传来个极淡的声音,像山涧里的冰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佛门清净地,不渡俗客纷争。”
上官惊鸿心沉到谷底,身后的刀风已扫到发梢。她猛地转身,徒手去夺刀疤脸的弯刀,指腹被刀刃划开道血口,疼得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寺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立在门内,青灰色的僧袍被雨气染得微湿,手里还握着串紫檀念珠。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明明是极清隽的眉眼,却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刀疤脸见是个僧人,狞笑更甚:“和尚,滚开!别挡道!”
上官惊鸿却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呼吸漏了半拍。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