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在洛阳灯会,她为了躲避官差,撞进过一个人的怀里。那时他还不是这副清冷模样,眉眼间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却在她摔倒时,稳稳托住了她的腰。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云游路过的云栖寺僧人,法号玄清。
玄清似乎没认出她,目光只在她流血的指尖和刀疤脸的弯刀间扫过。他站在门内阴影里,念珠在掌心转得极慢。
刀疤脸的刀劈到一半,忽然瞥见门楣上“云栖寺”三个字。那三个字虽褪色,却透着股香火熏出来的沉静,他想起江湖上的规矩——佛门之地纵是落魄,也容不得公然打杀,否则会被正道人士围剿。这念头刚冒出来,手腕就软了半分。
“和尚,别给脸不要脸!”刀疤脸硬着头皮吼,脚步却没敢迈过门槛。他身后两个手下想上,被他暗中摆手拦住了——影阁行事虽狠,却也怕落人口实,尤其这云栖寺虽偏,老方丈当年的人脉却还在。
玄清这时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雨珠落在青石板上,字字清晰:“影阁追杀朝廷钦犯,按律当交由官府处置。施主若在寺门行凶,便是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
他话里藏着机锋——既点出影阁“私刑”的不合规矩,又抬出“武林正道”压人。刀疤脸脸色变了变,他知道玄清说的是实话,影阁再横,也架不住群起而攻之。
上官惊鸿趁机往寺内退了半步,故意让伤口的血滴在门槛上,声音发颤:“大师救我!他们是影阁杀手,三天前灭了洛阳城主府,现在要杀人灭口!”
这话半真半假,却精准戳中刀疤脸的忌讳——影阁最恨与官府扯上关系,尤其“灭城主府”这种大案,一旦坐实,朝廷必然追查。
刀疤脸果然眼神一凛,看向玄清的目光多了层忌惮:这和尚看似清冷,实则字字都在拿规矩压人,再闹下去,只会把事闹大。
“好,好得很!”刀疤脸咬着牙,用刀指着上官惊鸿,“我就在山下等着!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说罢,他狠狠瞪了玄清一眼,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退了。雨声里,还能听见他放狠话,却没再靠近半步。
寺门合上的瞬间,上官惊鸿腿一软,差点栽倒。玄清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湿透的衣袖,立刻收了回去,只低声道:“偏殿有炭火,先去烤干衣服。”
他转身时,上官惊鸿看见他袖口沾了点她的血,那点猩红在青灰色僧袍上格外刺眼。她忽然明白,玄清能拦住刀疤脸,靠的不是什么超能力,是对江湖规矩的熟稔,是对人心的精准拿捏——他算准了影阁的顾忌,用最平静的话,布了个让对方不敢妄动的局。
“你早知道他们不敢进来?”上官惊鸿跟在他身后问。
玄清念珠转得轻响:“不是不敢,是不值得。”
他恍然驻足转过身来,寺庙的佛光恰好落在他眉眼间,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沐着山色。那双眼睛像盛了千年的雪水,映着她此刻的狼狈,也映着亘古不变的悲悯。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遭的雨、风、追杀的喧嚣,都成了褪色的背景。仿佛前尘后世都凝在这一眼里——他是寺门内的清辉,她是闯进来的烟火,隔着万水千山,却在这一刻,撞碎了时光。
他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上官惊鸿看着他转身走进寺内的背影,月白僧袍在雨雾中像朵将开未开的莲。
上官惊鸿舔了舔流血的唇角,忽然笑了。不就块玉么?雕了龙又怎样,影阁至于跟疯狗似的追着咬?真是抠搜到家了。
也怪自己贪心,前阵子在洛阳听个老乞丐念叨,说云栖寺老方丈手里有件宝贝,能换下半座城的粮食。原以为是那玉佩,现在看来,怕真是另有物件藏在这儿。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而这座古寺,这位佛子,或许比她预想中,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