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神祇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王座,更不敢看那地板上焦黑的印记。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刺鼻气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阿瑞斯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却不敢有丝毫动作。雅典娜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愤怒,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赫拉面无表情,仿佛早已司空见惯。狄俄尼索斯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
赫斯提亚站在火坛旁,身体僵硬如石。那抹杀生命的雷霆之光,仿佛也劈进了她的眼睛,灼痛了她的灵魂。她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她踏入奥林匹斯时感受到的任何寒意都要刺骨。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那焦黑的印记,与她凡间灶火旁那些温暖的脸庞重叠在一起——阿里斯通、利卡斯、艾拉、莉迪亚……如果那雷霆落在特萨利亚的小村上……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恶心、愤怒与无边恐惧的寒意攫住了她。她体内的灶火神力剧烈地翻腾起来,不是因为愤怒想要爆发,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想要守护的渴望而剧烈收缩、颤抖。那奥林匹斯圣火的火苗,在她眼中,此刻竟与那抹杀生命的苍白雷霆诡异地重合了——都是冰冷权力的象征,一个用于展示和束缚,一个用于毁灭和威慑。
宙斯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再次扫过全场,在赫斯提亚身上掠过。那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但赫斯提亚却感到一种被深渊凝视的窒息感。他似乎洞悉了她内心的翻江倒海,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要将她守护的一切脆弱都剥离出来。
“秩序。”宙斯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如同最终审判的锤音,“不容挑衅。凡人的敬畏,是神域的基石。任何动摇基石的行为,都将付出代价。无论是谁。”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份量,仿佛是对所有神祇的警告,也像是对某个特定存在的敲打。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高大的身影在王座上陷入沉默,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冷山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依旧笼罩着神殿,宣告着谁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赫斯提亚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指尖冰凉,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凡间灶火旁那温暖的“暖歌”,此刻被奥林匹斯神殿中这无声的、由恐惧和绝对力量谱写的“冰冷回响”彻底淹没。赫拉的警告在她耳边回荡:“……太过显眼,也太过危险……”
她守护的,是生命最本真的温暖与自由意志的微光。
而神王宙斯,维护的是建立在抹杀个体意志、以恐惧为基石的冰冷秩序。
这本质的冲突,如同冰与火的界限,在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堂里,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如此残酷地展现在她面前。那地板上焦黑的印记,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神格之上。她知道,那雷霆,不仅抹杀了一个低级神祇,更是一种宣告,一种对她所珍视的一切的、赤裸裸的威胁。
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身边奥林匹斯圣火的火坛边缘。那黄金冰冷刺骨。她的目光穿过神殿宏伟的廊柱,仿佛再次看到了特萨利亚平原上那点微弱的、在寒风中摇曳的灶火。
为了守护那点微光……
她必须更加小心,也必须……更加强大。在这奥林匹斯的冰冷回响中,她心中那簇源于凡尘的温暖火种,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极致的寒意和威胁下,燃烧得更加内敛,也更加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