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最后几天，母亲带着他收拾行李。她把父亲留下的红衣叠得整整齐齐，又把剩下的糖豆装进小瓷瓶，塞进他的襁褓。走的那天，天刚亮，母亲背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住了一年的小院。李舒珩趴在母亲背上，看着熟悉的院门越来越远，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在这世的第一个家，连同父亲的红衣与糖豆，都被留在了风雪里。
过去两年，李舒珩三岁了，这天他去买菜，回家时，推开院门的瞬间，心猛地沉了下去。
原本被母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此刻一片狼藉——矮凳翻倒在地上，晾衣绳断了，母亲常穿的蓝布衫落在泥里，连窗台上那盆母亲最喜欢的兰草，也被碰倒在墙角，叶子蔫得打卷。他丢下馒头，疯了似的冲进屋里，桌子上的瓷碗摔了一地碎片，父亲留下的那个装糖豆的小瓷瓶，被孤零零地摆在桌角，瓶身还沾了点灰。
“娘！娘！”他喊遍了屋里屋外，连柴房都找了，却没看到母亲的身影。
邻居王婶听到动静跑过来，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珩儿，别找了，你娘被人接走了。”李舒珩猛地回头，抓着王婶的衣角追问：“谁接走的？我娘去哪了？”“是你娘的家人，”王婶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上午来的，好几个人，穿着体面，说要接你娘回娘家。”
“娘家？”李舒珩皱紧眉头，他从没听过母亲提过娘家的具体地方，只记得母亲偶尔说起时，语气里满是不情愿。“他们长什么样？去哪了？”他追着问，可王婶摇了摇头：“没看清脸，他们来得急，走得也快，只说会送你娘回来，没说具体地方。”
李舒珩不信。母亲要是回娘家，定会提前跟他说，怎么会一声不吭，还把家弄成这样？他每天都守在院子里，把翻倒的矮凳扶起来，捡起地上的瓷碗碎片，甚至把那盆蔫了的兰草重新栽好，每天浇水。村民们看着他可怜，张婆婆每天给他送碗热粥，李大叔会帮他把断了的晾衣绳接好，可没人能说清母亲的去向。
他抱着父亲留下的小瓷瓶，坐在门槛上等。白天看太阳从东边升到西边，夜里看星星从稀疏到密集，瓷瓶里的糖豆被他摸得发亮，却一颗也舍不得吃——那是他和爹娘仅存的联系。有次夜里下雨，他怕雨水淋坏屋里的东西，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挡雨，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想着母亲要是回来，看到家里好好的，会不会开心些。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那天清晨，李舒珩正蹲在院子里给兰草浇水，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猛地站起来，心脏跳得飞快，几乎是跑着冲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母亲。
可下一秒，他的脚步就顿住了。母亲穿着一身他从没见过的锦缎衣服，头发梳得整齐，却脸色苍白，眼神里没了从前的温柔，只剩满满的疲惫。更让他心慌的是，母亲身边站着个陌生男子，穿着青色长袍，腰间系着玉扣，看起来气度不凡，手还轻轻搭在母亲的胳膊上，姿态亲昵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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