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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玻璃碎片中的光

我数着瓷砖上的裂缝,一条,两条,三条...这是我在挨打时用来分散注意力的方法。父亲的手掌重重落在我的背上,火辣辣的疼,但我已经习惯了。厨房的地砖上有十七条裂缝,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程小雨!你怎么照顾妹妹的?她才六岁,你就让她碰开水?"父亲的怒吼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没有辩解。辩解只会让惩罚更重。况且,我确实没看好妹妹。虽然我当时在写作业,而她自己在厨房里乱翻东西。

"对不起,爸爸。"我低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大声点!没吃饭吗?"又是一巴掌。

"对不起!"我提高音量,喉咙发紧。

妹妹程小星躲在妈妈身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她的手臂上有一小块红印,其实根本不算烫伤,连水泡都没起。但在我家,妹妹的任何不适都是我的错。

"你看看你,都十几岁了,连个妹妹都照顾不好。"妈妈摇头叹气,"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我盯着地砖上的第十八条裂缝——那是我上周发现的。每次挨打,我都能发现新的裂缝,就像我身上不断增加的伤痕一样。

"滚回你房间去!今晚不许吃饭!"父亲终于打累了,挥手赶我走。

我拖着疼痛的身体上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我的房间其实是个储物间改的,放了一张小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书桌。我关上门,终于能松一口气。

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血色。我坐在床边,从书包里摸出药盒,倒出两粒抗抑郁药。医生说这叫"盐酸舍曲林",能让我感觉好一点。但我吃了半年,唯一的感觉就是更困了。

我吞下药片,然后从床垫下摸出一个小本子。封面上写着"程小雨的秘密",里面记录了我所有的痛苦和想死的念头。今天,我又添了一页:

"5月12日,又因为小星挨打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讨厌我。也许我死了他们会高兴些。"

写完后,我把本子藏回去,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它长得像一只展翅的鸟,我经常想象它能带我飞走。

"小雨!"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

我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沈曜,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他总说我们是"发小",一个我从没听过的词。

我勉强爬起来,推开窗户。沈曜站在他家二楼的阳台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们两家只隔着一道矮墙,他的房间正对着我的窗户。

"接着!"他喊道,然后扔过来一个纸飞机。

纸飞机准确地飞进我的窗户,落在床上。我拆开它,里面包着一块巧克力,还有一张纸条:"今天数学作业第5题怎么做?"

我忍不住笑了。沈曜数学比我好得多,他根本不需要问我。这只是他检查我状态的暗号。如果我不回,他就会知道我又不好了。

我拿出笔,在纸条背面写道:"用勾股定理,答案是12。"然后重新折成飞机扔回去。

沈曜接住后,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指指巧克力,示意我吃掉。我点点头,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暂时冲淡了嘴里的苦涩。

我们就这样隔空交流着,不需要太多语言。沈曜是唯一知道我家庭情况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把我当怪物看的人。其他人要么觉得我孤僻,要么觉得我矫情——"小孩子有什么好抑郁的?"

巧克力吃到一半,楼下传来妹妹的尖叫声。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心脏狂跳。每次她尖叫,都意味着我又要倒霉了。

"程小雨!你给我下来!"父亲的声音像雷鸣。

我颤抖着下楼,看到客厅地板上躺着一个碎成几瓣的花瓶——那是妈妈最喜欢的。妹妹站在一旁,眼泪汪汪。

"不是我!是哥哥!他刚才下楼碰倒的!"妹妹指着我喊道。

我震惊地看着她。我明明一直在楼上,怎么可能碰倒花瓶?但我知道辩解没用。在这个家里,妹妹的话就是真理。

"我没有..."我微弱地抗议。

"还敢撒谎!"父亲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花瓶碎片前,"跪下!"

我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尖锐的疼痛从膝盖骨传来。父亲按着我的头,强迫我看着那些碎片。

"看看你干的好事!知道这花瓶多贵吗?你这个败家子!"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不能哭。哭了会被骂"没出息"。

"今晚你就跪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起来!"父亲丢下这句话,带着妹妹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膝盖疼得发麻,但我一动不敢动。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在嘲笑我的悲惨。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腿已经失去知觉。突然,后院的窗户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我转头看去,沈曜的脸贴在玻璃上,满脸担忧。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那扇窗的锁早就坏了——爬了进来。

"小雨!"他跑到我身边,想扶我起来。

"不行..."我摇头,"爸爸让我跪着..."

沈曜的眉头拧成一团:"你已经跪了快两小时了!你的腿会废掉的!"

我这才注意到窗外已经完全黑了。沈曜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起来,我的腿软得像面条,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我带你回房间。"他低声说,半扶半抱地把我弄上楼。

我的房间没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沈曜把我放在床上,然后蹲下来检查我的膝盖。

"都青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你妹妹明明是自己打碎的花瓶,我看见了!"

我苦笑:"那又怎样?没人会相信我。"

沈曜突然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这太不公平了!你应该告诉你老师,或者报警!"

"然后呢?"我抬头看他,"他们会把我送回来,然后我会被打得更惨。"

沈曜沉默了。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我们试过一次告诉老师,结果父亲在老师面前表现得像个模范家长,回家后却差点打骨折了我的胳膊。

"至少让我帮你处理下伤口。"沈曜最终妥协了,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的创可贴和消毒湿巾。

他小心翼翼地卷起我的裤腿,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当冰凉的湿巾碰到我膝盖上的擦伤时,我倒吸一口冷气。

"忍一忍。"沈曜低声说,眼里满是心疼。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为什么沈曜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我是个连自己父母都讨厌的废物,是个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累赘。

"好了。"沈曜贴好最后一个创可贴,抬头看我,"你还好吗?"

这一问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我突然崩溃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捂住脸,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断重复着,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沈曜轻轻抱住我,没有说话。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让我想起小时候唯一一次去海边的感觉——安全、被包容。

但我配不上这种感觉。我是个糟糕的人,一个连亲生父母都厌恶的人。我猛地推开沈曜,缩到床角。

"别碰我!"我尖叫道,"我不值得你这样!"

沈曜愣住了:"小雨..."

"你走吧!"我抓起枕头扔向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沈曜接住枕头,眼神受伤:"这不是同情,我..."

"是什么?可怜?还是你觉得拯救我能让你感觉自己很伟大?"我恶毒地说,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看到了,你和他们一样,都觉得我是个需要被修理的故障品!"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从我嘴里飞出来,刺向沈曜,也刺向我自己。我知道我在伤害唯一关心我的人,但我控制不住。痛苦像洪水一样冲垮了我的理智。

沈曜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说:"我明天再来找你。你现在需要冷静。"

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我听到他爬下窗户的声音,然后是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月光照在床边的地板上,形成一块惨白的光斑。我突然觉得无比孤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孤独。

我滑到地上,蜷缩成一团。手腕上的疤痕隐隐作痛——那是我上个月用美工刀划的。当时沈曜发现了,气得三天没理我。但后来他还是回来了,带着新的创可贴和一本笑话书。

现在我又想那样做了。想用疼痛来证明我还活着,证明我能控制些什么。我颤抖着伸手去够书桌上的铅笔刀...

"程小雨!你在干什么?"

窗户突然被推开,沈曜又回来了。他跳进房间,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刀。

"给我!"我挣扎着去抢。

"不行!"沈曜把刀扔出窗外,然后紧紧抱住我,"不行,小雨,不行..."

我在他怀里挣扎,捶打他的背:"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

"因为我爱你!"沈曜突然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我僵住了。爱?他说爱?这怎么可能...

"你...你说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

沈曜松开我,但双手仍紧握我的肩膀。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说我爱你,程小雨。不是同情,不是可怜,就是爱。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这不可能是真的。没有人会爱我,尤其不会是我一直暗恋的沈曜。

"你骗人..."我摇着头,"我这么糟糕,你怎么可能..."

"你不糟糕。"沈曜打断我,"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善良的人。你只是...被他们洗脑了,让你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沈曜的话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我锁死已久的心门。但我太害怕了,害怕相信后又被打回原形。

"我不..."我的声音哽咽了,"我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

沈曜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但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也许...只是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现在,你需要休息。"沈曜帮我回到床上,盖好被子,"明天我给你带早餐,好吗?"

我又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情绪爆发消耗了我所有的力气。

沈曜轻轻吻了我的额头,然后准备离开。在他转身的瞬间,我抓住了他的衣角。

"沈曜..."我小声说,"谢谢你...回来。"

他笑了,那笑容比月光还要温柔:"我永远会回来,小雨。永远。"

看着他爬出窗户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也许生活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很小很小的一点,但足够了。

我闭上眼睛,带着这个微弱的希望沉入梦乡。明天,也许会是稍微好过一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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