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没有立刻回应。
他静静地站着,沉默如无形的潮水,缓缓在两人之间涌动、漫延。
空气中似有看不见的弦被无声拉紧,隐隐嗡鸣。门口那微弱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全部挡住,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阴影中,夹杂着严浩翔独有的雪松檀香气息,混合着刚才肢体纠缠遗留的余热,那种未曾散尽的暧昧温度,缠绕着严浩翔,让他几乎难以平稳呼吸。
贺峻霖感受到这份沉默的压迫,心头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退回那扇安全的门后,躲入阴影深处。
然而,就在脚微微抬起、重心开始后移的瞬间——
一直沉默的严浩翔,突然动了。
他没有发出一句话,只是无声地迈出一步。
这一步骤然拉近了本就不远的距离,将彼此间的空气全部压缩,几乎没有容身之地。
贺峻霖只觉得眼前的光线瞬间被一堵庞大阴影吞没,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压迫感,那气息宛如实质,猛然撞击而来,牢牢钉住了他。
贺峻霖惊愕地抬头,猝不及防地陷入了严浩翔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这眼神近得令人窒息,近得能看清其中翻涌的暗潮——那既有隐忍,又带挣扎,隐约闪现一种炽热,滚烫到仿佛能将贺峻霖吞噬的情感。
眼睫根部的浓密纤长,挺拔鼻梁上极细微的弧度,紧抿的唇边冷峻且绷紧的线条,都清晰可辨。
更令人心跳加速的是,严浩翔略显急促的呼吸,夹带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却又炙热的气息,宛如无形羽毛,轻轻掠过贺峻霖光洁的额头,滑过滚烫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微微张开的唇上方。
此刻,贺峻霖的大脑彻底失控。血液仿佛一涌而上,却又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令人眩晕的空白。
他呆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忘了呼吸,忘了动作,连心跳似乎都停顿了。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静音键,只剩眼前的人,以及那眼中掀起的风暴。
严浩翔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死死锁定贺峻霖的面庞。
视线缓缓滑过那因惊愕而微微放大的湿润眼眸,掠过小巧挺翘、因紧张轻颤的鼻尖,最终定格在因酒意和此刻震惊显得格外饱满嫣红的唇瓣上。
那一抹红,像是黑夜中忽然绽放的罂粟,致命且诱人,瞬间点燃了他心底压抑已久的最后一丝理智火星。
轰然间,整晚摇摇欲坠的“克制”大坝被彻底冲垮。
所有思虑权衡,所有顾虑身份,所有自我约束,在这一刻,被一股来自本能的洪流撕碎。
严浩翔不再犹豫,眼神骤然暗淡,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他猛地俯身,动作疾如闪电,充满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无可抗拒的强势。
贺峻霖几乎未及反应,眼前光线尽数湮没在一团温热阴影中。
额头正中央,蓦地传来柔软而炽热的触感——那是一吻。
这吻极度克制,却又烫得如同烈焰烙印。
严浩翔的唇微凉,却满含虔诚与决绝,重重地,却又短暂地印在贺峻霖的额头。
那瞬间的接触,如同巨石投入平静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这温软炙热,带着专属于严浩翔气息的触感,清晰烙印在肌肤上,像一道无形电流,瞬间击穿四肢百骸。
时间仿佛被拉长。
贺峻霖能感受到唇瓣的微凉,感受着接触点迅速升腾的滚烫,能听见他俯身时带起的微风轻拂睫毛,甚至感知那落在额头上的呼吸,如炙热而沉重的喘息,夹杂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这个吻短暂得如幻影,却深刻得足以铭刻灵魂。
紧接着,严浩翔几乎瞬间直起身,猛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紊乱。
那双深邃眼眸里,情绪如惊涛骇浪般翻滚——有瞬间失控的懊悔,有被自己行动震惊的茫然,更有如燎原烈火般蔓延、无法收拾的炽热情感。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峻霖,颌线紧绷如刀削,握拳悬于身侧,指节咯咯作响,似用尽全力压制体内那头被释放的欲望野兽。
额间那个吻的烙印清晰而强烈。
贺峻霖像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僵住。
眼瞪得滚圆,瞳孔里映出严浩翔退开后那张复杂难解的脸。
思绪一片混沌,所有理智都在那滚烫触感下化为碎片。
那……那究竟是什么?
严教授……竟吻了他的额头?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如炸弹在脑海炸裂。
强烈冲击让他失去反应。
脸颊上的血色骤然退去,紧接着又以更炽烈的姿态反扑,烧得耳根和脖颈滚烫刺痛。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在身体里爆炸。
羞涩、慌乱、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犹如海啸席卷全身感官。
贺峻霖本能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举手捂住火烧般的脸颊,仿佛这样能隔断那滚烫的烙印。
“我……我……”他语无伦次,喉咙被堵得几乎无法发声。
巨大的羞涩与无措令他只想逃离这几乎令人窒息的现场。
贺峻霖不敢再看门口的身影一眼,猛地转身,如受惊兔子般慌乱冲入敞开的房门。
“砰!”
防盗门被用力猛掩,沉闷声响在静谧楼道回荡,震得声控灯忽明忽暗。
门外瞬间回复死寂。
严浩翔依旧保持那后退一步的姿势,像遗落黑暗中的雕像。
昏黄灯光落在半边脸上,另一半隐没阴影,明暗交界处,是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和失色的薄唇。
额间的温热触感,似乎依旧残留在唇上,带着少年肌肤的细腻与馨香,如烈酒灼烧神经。
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极其缓慢而小心。
那只曾悬于发丝上方,曾紧握过贺峻霖手臂,曾稳扶过他腰侧,如今在理智边缘挣扎的手。
修长指尖轻轻蜷起,无意识地轻捻着,似在捕捉刚刚残留的几缕柔软发丝。
这细腻温热,如最上乘丝绸般缠绕指尖,也缠绕着被那个失控吻彻底搅乱的心湖。
心湖之下,早非涟漪。
而是足以颠覆一切的惊涛骇浪。
严浩翔站在紧闭的门外,听着屋内踢踏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楼道只剩声控灯熄灭后的浓黑与他沉重如鼓的心跳。
指尖虚幻触感犹存。
额吻烙印依旧。
那扇紧闭的门,和心底撕开的巨大缺口,静静诉说着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彻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