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危险

厚重的气密门无声合上，冷气重新流回实验室。

水声在洗手台骤然响起，急促而凌乱。

严浩翔双手撑在池壁，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冷水从掌心滑落，打在池底溅起碎花，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放大，像是在提醒他此刻的失态。

他低下头，任水流冲刷着掌心，却没能冲散胸口的燥热。

眼前，仍反复浮现刚才那一幕。

那双微颤的睫毛，带着慌乱却倔强的眼神，和耳边那声轻得几乎要溶进空气里的“严老师”……

像细针，扎进他一直小心维持的冷静里。

严浩翔猛地关掉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余音却在耳膜深处久久回荡。

转身时，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向角落。

贺峻霖正蜷在实验台边，白大褂裹着单薄的身形，双臂环抱住膝盖，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兽。

察觉到动静，贺峻霖抬起头，眼神里先是慌了一下，很快又像装没事似的眨眨眼。

嗓音还带着沙哑，却勉强扬起了点轻快：“……教授，你不会是嫌我哭丑吧？我保证以后控制点。”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两声，结果笑到一半嗓子又哑住，咳得眼角更红了，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却倔强。

严浩翔脚步顿住。

他沉默几秒，才缓缓走过去，在他身前半蹲下来，视线与那双湿润的眼睛齐平。

“刚才——”

他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

贺峻霖怔了一瞬，眼睫扑闪着，似乎没料到冷峻如他，会主动开口道歉。愣怔之后，他竟突然“噗嗤”笑出声。

“教授，你这样子，好像在认错的小孩。”

他伸出手，指尖戳了戳严浩翔的手背，语气带着点调侃，却小心翼翼，像在试探。

那笑意清浅，泪痕未散，却把压抑的空气冲开了一道缝。

严浩翔望着他，眼底原本紧绷的线条缓缓松动。

喉结轻轻滚动，他没开口，只是让目光落在那双眼睛上，久久移不开。

贺峻霖被他盯得脸颊渐渐发烫，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却仍强撑着，把下巴抬起一点：“我……不怕你。”

声音轻，却带着固执。

“也……不后悔。”

那句话像火星，瞬间击中胸口深处。

严浩翔心口猛地收紧。指尖微微蜷起，几乎要抑不住伸手的冲动。

他还是伸出了手，覆在那只停留在自己手背上的指尖上。

掌心带着凉意，却逐渐渗出温度，将那点颤抖轻轻包住。

空气安静到极致，心跳声变得清晰，仿佛在彼此的胸腔里交叠。

贺峻霖睫毛剧烈颤动，脸上红得彻底，却仍旧挤出一抹笑，声音发颤：“教授……你这样看我，很危险。”

严浩翔垂眸，眼神比水面更深沉。

他缓缓俯身，鼻尖触到他微乱的发丝，气息交织，低声喃喃：“危险的……是你。”

话音落下，他侧过脸，落下一个轻得几乎掠过的吻。

唇畔触到的温度细微，却真实得让两人同时一震。

贺峻霖愣住，连呼吸都乱掉了。心跳砸在耳膜上，身体像被钉在原地，慌乱得不知所措。

他没有躲开。

严浩翔微微后退半寸，目光定在那双慌张却明亮的眼睛里，声音低沉，却清晰得不容错认：

“贺峻霖。”

他唇角轻轻抿紧，像是终于跨出克制的一步。

“我喜欢你。”

——冷白的实验室灯光依旧，没有一丝温度，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近成一片柔和的光晕，将两人一并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