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大雨，下了整整三日。玉兰宅的屋檐垂着雨帘，将庭院里的兰草衬得愈发翠绿。楚钰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本《兰谱》，目光却落在苏逸身上——他正坐在案前擦拭短刀，刀锋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窗外的雨景形成奇妙的对比。
“温景然那边还没消息吗？”楚钰合上书，指尖划过封面的兰草纹样。自温景然押送北疆死士回京城，已有半月，期间只送过一封报平安的信，便再无音讯。
苏逸放下短刀，走到窗边坐下，将楚钰揽进怀里。雨丝打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的下巴抵在楚钰发顶，声音带着安抚的暖意：“京城路途远，或许是被雨耽搁了。”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砚披着件湿透的蓑衣，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浑身是水地闯进来，少年的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王、王爷，苏护卫，温大人的人来了！在、在墨韵斋等你们！”
苏逸瞬间起身，将披风裹在楚钰身上：“我去看看，你在家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楚钰抓住他的衣袖，眼底带着坚决，“温景然的事，我不能不管。”
两人撑着伞往墨韵斋走，雨势丝毫未减，石板路滑得厉害。行至巷口，见沈砚之站在墨韵斋门口，手里提着盏油灯，灯光在雨雾里泛着昏黄的光。他身边站着个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腰间佩着温景然的玉佩，显然是他的贴身护卫。
“王爷，苏护卫。”黑衣护卫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封密信，油纸包得严实，却还是沾了些雨水，“温大人让我务必将信交给您，他说……京城出事了。”
楚钰接过密信，指尖微微颤抖。拆开信纸时，雨水溅在字迹上，晕开些许墨痕，却仍能看清上面的内容——淑妃虽被打入冷宫，却买通狱卒，联合宫外余党，诬陷温景然勾结北疆，现已将他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淑妃这个毒妇！”苏逸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玄色衣袍在雨里绷得笔直，“竟敢如此放肆！”
沈砚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将油灯递过来，照亮信上的落款日期——正是三日前写的，想来护卫是冒雨赶路，才耽搁至此。“得尽快想办法，温大人若出事，柳眉姑娘那边……”
话未说完，巷口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柳眉撑着把油纸伞，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她已听到了几人的对话，手里的伞柄被捏得发白，指节泛青。
“温景然……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柳眉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混着雨水从脸颊滑落，“我们才刚成婚，他答应过我，要陪我看遍江南的风景……”
楚钰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坚定：“柳眉，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温景然出来。”他转头看向苏逸，“明日我们就动身去京城，沈先生，这里就拜托你了。”
沈砚之点头，将盏新的油灯递给他们：“路上小心，我会照顾好柳眉姑娘和济世堂的事。”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块玉佩，上面刻着兰草纹样，“这是先王妃的信物，拿着它去见镇国公，他会帮你们。”
回到玉兰宅时，雨势渐小。柳眉坐在廊下，手里攥着温景然送她的玉兰簪，泪水无声地落在簪子上。青禾站在她身边，递过块热帕子，眼底满是担忧。秦霜和林凝也赶来了，秦霜握着弓箭，脸色阴沉，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动身的准备。
“我跟你们去京城。”秦霜的声音很沉，“我的箭术，或许能帮上忙。”
林凝点头，将个药箱递过来：“这里面有麻药和止血药，路上用得上。我留在苏州，帮沈先生照看济世堂，你们放心去。”
苏逸看着众人，眼底满是感激。他转身走进内室，将短刀和几件换洗衣物塞进包裹，又将楚钰的药瓶仔细收好——那是林凝刚配的，能缓解他的旧疾。
楚钰坐在床边，看着苏逸忙碌的身影，忽然起身从背后抱住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屋内的灯光暖得像团火，他的脸颊贴在苏逸背上，声音带着点沙哑：“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
苏逸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穿过指缝与他相扣：“对，我们还要一起看兰草开花，一起游湖吃糖粥，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他转身，低头吻住楚钰的唇，动作温柔却坚定，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意都融入这个吻里。
次日清晨，雨终于停了。楚钰、苏逸和秦霜背着包裹，站在码头的画舫前。柳眉将个布包递给楚钰，里面是她连夜绣的平安符，上面绣着兰草和竹子，与两人的香囊纹样一致。
“一定要带温景然回来。”柳眉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强忍着泪水，“我在这里等你们。”
画舫缓缓驶离码头，楚钰站在甲板上，望着岸边的众人——沈砚之站在最前面，手里提着盏油灯，像个永远不会熄灭的坐标；柳眉、青禾和林凝站在后面，挥手的身影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晨雾里。
苏逸走到楚钰身边，将披风裹得更紧。晨风吹起两人的衣摆，像两只并肩飞翔的蝶。他低头在楚钰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
楚钰抬头，撞进苏逸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映着晨雾和朝阳，还有自己的影子。他轻轻点头，将头靠在苏逸肩上，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只要有苏逸在，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他都不怕。
画舫顺着苏州河往下游驶去，朝阳透过晨雾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金。远处的山峦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幅淡淡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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