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笙是被阳光晒醒的。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米白色的墙纸绣着暗金色的缠枝纹，繁复的纹路在晨光里若隐若现——这是时家旗下酒店的标志性装饰，他曾在时熙的朋友圈见过无数次。宿醉的钝痛从太阳穴蔓延开来，像有无数根细针在里面搅动，伴随着浑身肌肉的酸软，昨晚那些疯狂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
他记得自己抓着时熙的领带，把人拽得离自己极近，酒气混着勇气，将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一股脑倒出来；记得时熙咬着他的耳垂，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说那句“我等这句话，等了五年”；记得两人滚落在地毯上的衬衫纽扣，其中一颗还是他初中时偷偷从时熙校服上扯下来的，藏在铁盒里带了快十年……
江笙猛地坐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胸前星星点点的红痕。那些暧昧的印记像无声的证据，烫得他皮肤发紧。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件宽松的真丝睡衣，不是他昨晚穿的那件白衬衫，料子柔软亲肤，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明显是时熙的。
“醒了？”
时熙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带着刚沐浴完的湿润水汽。江笙僵硬地转头，看见对方围着条黑色浴巾走出来，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往下淌，在紧实的小腹处汇成细流，没入浴巾边缘，勾勒出引人遐想的弧度。他发梢的水珠滴落在锁骨上，滑过那道初中时替他挡棍子留下的淡粉色疤痕，最终消失在浴巾里。
江笙的脸“腾”地烧起来，像被泼了桶滚烫的开水，他慌忙扯过被子蒙住头，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你怎么还在？”
“我的房间，我不在谁在？”时熙的脚步声带着笑意靠近床边，“害羞了？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被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角，带着微凉水汽的手伸进来，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腰侧。那处皮肤像是有记忆，瞬间泛起一阵战栗，江笙像触电般往里缩，却被对方精准地按住脚踝，轻轻一拽就拖到了床边。
时熙俯身看着他，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发梢镀上金边，眼底的笑意里藏着点不容错辨的认真：“江笙，昨晚的事，不算数？”
“我……”江笙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心里的欢喜和恐慌在疯狂打架，他想点头说不算数，怕这只是时熙酒后的一时兴起，清醒了还是那个会跟他抢第一、会在打架后朝他做鬼脸的死对头；又想摇头说算数，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后，连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相处都维持不住。
“看着我。”时熙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带着刚沐浴完的清爽气息，江笙被迫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看见里面映出的自己——红着眼圈，皱着眉头，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咬了咬下唇，尝到点淡淡的血腥味，终于极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是。”
时熙的眼睛明显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他俯身，在江笙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对待稀世珍宝：“那就好。”
他直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晨光瞬间涌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时熙转过身，逆光站在窗前，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声音清晰地传过来：“我也是。”
江笙愣住了，怀疑自己还没醒酒，耳朵出了问题。他眨了眨眼，看着时熙的剪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你把退烧药偷偷塞进我书包开始，”时熙的声音带着点回忆的温度，“从你运动会假装摔倒让我赢了赛跑开始，从你每次打架明明打不过，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开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笙震惊的脸上，“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喜欢你了。”
江笙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出口。原来那些年的针锋相对，不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关心，也不是他自作多情。
“哭什么。”时熙走回来，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指尖带着微凉的水汽，“现在知道，还不晚。”
“谁哭了。”江笙别过脸，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却被时熙捏住下巴转回来。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甜意，像刚开罐的蜂蜜，连呼吸都带着点黏腻。
直到江笙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时熙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皮肤传过来，他伸手揉了揉江笙乱糟糟的头发：“穿好衣服，带你去吃早餐。”
半小时后，江笙坐在酒店餐厅靠窗的位置，看着对面慢条斯理切牛排的时熙，还是觉得像在做梦。时熙今天换了件浅灰色西装，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左手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江笙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半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戒指……”
“祖传的。”时熙抬眸看他，嘴角噙着抹了然的笑，“时家有个规矩，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人，才可以戴。”
江笙的脸瞬间爆红，像被煮熟的虾子，他慌忙低下头扒拉着盘子里的煎蛋，耳尖却悄悄竖起来，生怕错过时熙的下文。
“我哥结婚时戴过，我姐跟她女朋友定下来那天也戴了。”时熙切下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用叉子叉着递到他盘子里，“现在轮到我了。”
江笙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昨天那个向时熙表白的白衬衫男生正朝这边走来，脸色不太好看。
“时熙学长。”男生站在桌旁，双手攥着拳，声音带着明显的质问，“你昨天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今天就跟他……”他的目光落在江笙身上，带着点愤愤不平。
“我只是不想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时熙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瞬间冷淡下来，没了刚才对江笙的半分温柔，“还有，我喜欢的人是他。”
他说着，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穿过桌下的阴影，轻轻握住了江笙放在膝盖上的手。
江笙的手指猛地一颤，却没抽回。那只手温暖干燥，掌心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笔和敲键盘留下的痕迹。他抬头看向那个男生，对方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涨成了猪肝色，愤愤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快步走了。
“这样好吗？”江笙小声问，指尖却不由自主地回握了一下，心里藏着点隐秘的甜。
“有什么不好。”时熙捏了捏他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难道你想继续当我的‘死对头’？”
江笙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低头猛喝牛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越来越烫的脸颊。
时熙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浓得像化不开的蜜。他用叉子叉起自己盘子里的番茄，递到江笙嘴边：“张嘴。”
江笙下意识地张开嘴，番茄的酸甜在舌尖散开，他含混不清地说：“自己有。”
“给你的。”时熙收回叉子，慢条斯理地说，“补充维生素，昨晚哭太多了。”
“我没哭！”江笙立刻反驳，脸颊却更烫了。
时熙低笑，没再逗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小口吃东西。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江笙的侧脸上，给他纤长的睫毛镀上金边，连带着那颗因为害羞而轻轻颤动的痣，都显得格外可爱。
时熙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浓得像化不开的蜜——藏了这么多年的宝贝，终于要到手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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