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在实验室连续待了三天。
时熙公司的合作方案比想象中复杂,涉及基因序列可视化艺术呈现,需要他和团队重新设计实验模型。凌晨两点的实验室只剩下他一人,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蓝光映着眼下的青黑,桌角的咖啡杯早已空了底。
“还在忙?”
时熙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惊得江笙手一抖,差点删了刚写好的代码。他回头看见对方拎着保温桶站在阴影里,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带着熬夜的疲惫。
“你怎么来了?”江笙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才发现窗外天已经泛白。
“给你送点吃的。”时熙把保温桶放在实验台上,打开时冒出袅袅热气,“我姐做的虾仁粥,放了点姜丝,驱寒。”
江笙的胃早就空了,闻到香味才觉出饿。他接过勺子刚要吃,就被时熙按住手腕:“先去洗把脸,看你困的。”
洗手间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下巴冒出青色胡茬,颈侧那片红痕淡成了浅粉色。江笙掬起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却也想起昨晚时熙发来的信息——【别熬太晚,我让阿姨给你留了灯】,他当时忙着赶进度,只回了个“嗯”。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时熙靠在门框上看他,眼底有掩不住的心疼,“方案不急,身体要紧。”
“下周就要给苏老师他们团队交初稿。”江笙含着勺子含糊道,“总不能让你丢脸。”
时熙低笑,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粥渍:“在我这儿,你永远不用急。”
指尖的温度烫得江笙耳尖发红,他低下头假装喝粥,却听见时熙的手机响了。对方看了眼屏幕,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走到走廊去接电话。
“……知道了,我会处理。”时熙的声音压得很低,“别让我爸知道。”
挂了电话回来,时熙脸上的轻松淡了些。江笙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出什么事了?”
“没事。”时熙笑了笑,把他没吃完的粥收起来,“我哥那边公司出了点小麻烦,我过去看看。”他顿了顿,捏了捏江笙的后颈,“你忙完赶紧回家睡觉,别硬撑。”
时熙走后,江笙却没了工作的心思。他知道时熙的哥哥时砚是做金融投资的,去年听说投了个新能源项目,难道是资金出了问题?
下午三点,江笙终于把方案初稿发给时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刚出电梯就看见堂姐江晚站在他家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你可回来了。”江晚把他推进门,关上门就压低声音,“你跟时熙的事,被人捅到你爸妈那儿了。”
江笙的睡意瞬间跑光了:“谁?”
“还能有谁。”江晚冷笑,“你那个远房表哥江驰,昨天在家族群里发了张照片——你俩在餐厅牵手那张,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被三姑看到截图发给你妈了。”
江笙的手猛地攥紧了,指节泛白。江驰比他大五岁,从小就爱跟他较劲,上次家族聚会上还阴阳怪气地说“还是时熙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开公司”,当时他只当是嫉妒,没往心里去。
“我妈怎么说?”江笙的声音有些发紧。
“你妈没明说,就问我你最近是不是跟时熙走得太近。”江晚叹了口气,“我打哈哈混过去了,但江驰那小子肯定没安好心,他爸最近想跟时家合作一个地产项目,说不定是想拿这个做文章。”
江笙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怕爸妈知道,怕的是这事影响到时家的生意。时熙昨天皱眉接的电话,难道跟这个有关?
傍晚时熙发来信息问他睡了没,江笙看着屏幕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提江驰的事,只回了句【刚醒,方案看了吗?】
【很完美。】时熙回得很快,附带一个笑脸,【等我回来给你奖励。】
看着那个笑脸,江笙突然觉得喉咙发堵。时熙总是这样,把麻烦自己扛着,给他看的永远是轻松的一面。
晚上十点,江笙被门铃吵醒。他以为是时熙,打开门却看见江驰站在外面,手里拎着瓶红酒,笑得一脸虚伪。
“小笙,睡醒啦?”江驰自顾自地往里走,“听说你跟时熙那小子在一起了?真有你的啊,小时候斗不过他,长大了倒把人拿下了。”
江笙挡在他面前,脸色冷得像冰:“你来干什么?”
“别这么紧张嘛。”江驰晃了晃酒瓶,“表哥就是来跟你聊聊,你看啊,咱们都是江家人,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不是?时家那样的门第,怎么可能接受两个男人……”
“我和时熙的事,轮不到你管。”江笙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气的,“你把照片发到群里是什么意思?”
江驰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我就是觉得新鲜发着玩,谁知道三姑那么多事。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肯跟时熙提提,让他爸多关照下我家那个项目,这事我就帮你在叔叔阿姨面前圆过去,怎么样?”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江笙只觉得一阵恶心,他抓起玄关的扫帚就往江驰身上挥:“滚出去!”
“你疯了?”江驰躲开时撞到鞋柜,摆着的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那是江笙去年生日时,和时熙在游乐园拍的合照——两人被过山车吓得脸色发白,却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江驰看到照片,突然嗤笑一声:“还真以为能长久?时家迟早要让他联姻的,你啊,就是他一时新鲜的玩物。”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江笙心里,他红着眼就要扑上去,却被突然赶来的时熙拽住。
“时熙?你怎么来了?”江驰显然没料到他会出现,脸色瞬间变了。
时熙没理他,只是扳过江笙的脸仔细检查:“没伤到吧?”看到他发红的眼眶,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转头看向江驰时,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江驰,”时熙的声音像淬了冰,“你爸那个项目,明天起,时氏会撤资。”
江驰的脸瞬间惨白:“你不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时熙冷笑,“动我的人,总要付出代价。”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张律师,把江氏地产的合作终止协议发过来,对,现在就发。”
江驰彻底慌了,想去拉时熙的胳膊,却被对方嫌恶地甩开。“时熙,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
“滚。”时熙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江驰看着他眼底的寒意,终于不敢再纠缠,灰溜溜地跑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弥漫着玻璃碎片的气息。时熙蹲下身去捡相框,手指被碎玻璃划破了也没察觉。
“别动!”江笙慌忙去拿创可贴,按住他流血的手指时,声音忍不住发颤,“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奖励。”时熙举起另一只手里的盒子,里面是枚银质书签,刻着江笙的名字,“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江笙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时熙的手背上。他想起刚才江驰的话,想起时熙为他做的一切,心里又酸又胀。
“哭什么。”时熙用没受伤的手替他擦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
“那你呢?”江笙哽咽着问,“你公司的事,你家里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时熙愣住了,随即低笑:“在你面前,我想当那个能替你遮风挡雨的人,而不是让你担心的人。”他把江笙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散落的玻璃碎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江笙靠在时熙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阻碍,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时熙,”他闷闷地说,“以后你的事,也分我一点好不好?”
时熙收紧手臂,在他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好。”
第二天江驰被时家撤资的消息就在圈子里传开了,听说江父气得把他关在家里,三姑在家族群里公开道歉,说自己“老糊涂乱说话”。江笙看到消息时,时熙正给他削苹果,阳光落在对方认真的侧脸,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戒指闪着温润的光。
“在看什么?”时熙把苹果递给他。
“看你。”江笙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汁水漫过舌尖,“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家长。”
时熙的手顿了下,随即笑眼弯弯:“等你忙完这个项目,我们就去。”
江笙用力点头,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发胀。他知道这条路不会平坦,但只要身边是时熙,他就敢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