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墓地的路铺着青石板,两旁的松柏长得茂密,枝叶在风里轻轻摇晃,落下细碎的阴影。江笙手里捧着束白色的兰草,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是他前一天在兰若寺崖边采的——他记得温爷爷说,爷爷生前最爱这种野兰。
时熙走在他身侧,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父亲爱喝的护心茶,还有那支刻着“江”字的钢笔。他见江笙脚步放得慢,便自然地伸手牵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微凉的空气传过来,让江笙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
爷爷的墓碑很朴素,上面刻着名字和生卒年月,碑前摆着几株干枯的野草,该是之前有人来过。江笙蹲下身,小心地将兰草放在碑前,指尖拂过冰冷的石碑,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的时光。
“爷爷,”他的声音很轻,混着风穿过松柏的声响,“当年的事解决了,爸爸和沈先生的研究,也有人继续做了。”时熙在他身边蹲下,将护心茶倒在纸杯里,放在碑前,又把钢笔轻轻搁在兰草旁——那是爷爷没来得及送给江笙的成年礼。
江笙靠在时熙肩头,看着远处的天空慢慢亮起来,云层被染成淡淡的金色。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总把他抱在膝头,讲研究所里的故事,讲兰草的习性,说“做人要像兰草,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本心”。那时他听不懂,现在却懂了,那些藏在话语里的期待,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离开墓地时,晨光已经漫过山顶。两人沿着原路返回,路过一家早点铺,飘出的豆浆香气勾得人胃里发空。时熙拉着江笙进去,点了两碗甜豆浆,还有一碟刚出锅的油条。油条酥脆,豆浆温热,混着烟火气的味道,让刚经历过肃穆的心情渐渐暖了起来。
回到家时,院门外站着个陌生的女人,穿件米白色的风衣,手里拎着个藤编箱,见到他们,礼貌地笑了笑:“请问是江笙先生吗?我是沈先生的女儿,沈知微。”
江笙愣了愣,随即侧身让她进来。沈知微打开藤编箱,里面是几本泛黄的笔记本,还有一张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沈先生抱着个婴儿,站在研究所门口,身边是笑容温和的爷爷。“我妈妈临终前说,这些东西该还给你们,”沈知微的声音带着些怀念,“她说,当年没能和江爷爷说清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时熙给沈知微倒了杯茶,江笙翻看着笔记本,里面记满了沈先生在国外的研究心得,最后几页写着对故乡的思念:“不知小笙现在长多高了,院后的兰草,该开花了吧?”字迹渐渐变得潦草,像是体力不支时写的,却依旧透着温柔。
沈知微看着江笙泛红的眼眶,轻声说:“我妈妈说,她当年带着假数据出国,是怕云景明对你们下手。这些年她一直在找机会回来,可惜……”她没再说下去,拿起桌上的兰草书签,指尖轻轻摩挲着,“这纹样,和我妈妈绣在枕头上的一模一样。”
送走沈知微,江笙把笔记本和爷爷的信放在一起,书架上的旧物又多了几样,却不再让人觉得沉重,反而像多了几份温暖的陪伴。时熙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糖醋排骨。”
江笙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好,还要配米饭。”窗外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院子里的桂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屋内的温馨。
傍晚时分,苏清然发来消息,说画展的海报设计好了,让江笙明天去看看。江笙笑着回复“好”,抬头看向时熙,对方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锅里飘出的排骨香气漫了满室。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时熙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满是安定。
厨房的窗户开着,晚风带着桂花香吹进来,拂过两人交握的手。锅里的排骨咕嘟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平凡日子里的温暖,那些过往的遗憾与阴霾,早已在这份温柔里,渐渐散成了天边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