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北海道的雪小了很多，雪粒子打在滑雪镜上噼啪作响，吉川樱子正踩着雪板在平地上转圈，忽然被蛟斛迭炙子拽了拽胳膊：“你看那边——”
顺着她抬眼的方向望去，雪坡尽头的松树后面突然支起块灰扑扑的布景板，布料边缘还卷着毛边，上面用银色颜料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月，边缘晕开的颜料像是画布没干透，两个身影在布后面手忙脚乱地扶着，其中一个金发脑袋探出来张望，正是绛标志性的侧低马尾。
“搞什么鬼？”吉川樱子摘下滑雪镜，白金色狼尾被风吹得扫过脸颊，“那不是波黎莱尔的人吗？”
话音刚落，布景板后突然响起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黑衣身影踩着滑雪板滑出，银发在雪光里泛着冷白，蓝眼在“月光”布景下显得格外夸张，正是波黎莱尔。她抬手把披风往身后一甩，动作幅度太大差点带倒布景板，吓得绛和司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扶住。
“于满月之下降临，于风雪之中现身——”波黎莱尔的法语腔日语咬字格外用力，右手按在胸前微微鞠躬，披风下摆扫过雪地扬起一片粉雪，“猎物们，准备好迎接恶之花的……”
“打住打住！”吉川樱子忍无可忍地抬手，“你们那块布歪了，月亮都快滑到树后面去了！”
司在后面举着布景板，闻言小声嘟囔：“说了用胶水粘在树上你非说要自然感……”
波黎莱尔的动作僵在半空，蓝眼瞪了司一眼，又迅速转向吉川樱子，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这是艺术，你们不懂。”她突然抬手对着雪坡上方挥了挥，“看好了。”
只见她踩着雪板冲向陡坡，银发在“月光”下划出弧线，披风被风灌得鼓鼓囊囊，活像只展开翅膀的乌鸦。就在她准备摆出经典落地姿势时，脚下雪板突然打滑，整个人踉跄着撞向旁边的松树——
“咔嚓”一声脆响，松枝抖落的积雪顺着坡顶滚下来，起初只是零星雪块，很快连成白茫茫的雪浪。波黎莱尔瞳孔骤缩，踩着雪板疯了似的往侧面滑：“不是吧这也能雪崩？！”
蛟斛迭炙子刚来得及拽住吉川樱子往旁边的岩石后躲，雪浪就已经扑到眼前。她下意识把她往身后推了推，自己却被裹挟着卷进雪堆里，只听见头顶传来吉川樱子变调的喊声：“蛟斛迭炙子！”
等雪雾稍散，吉川樱子扒开身上的薄雪爬起来，只见刚才蛟斛迭炙子站的地方陷下去个雪坑，白花花的雪地里露出半只黑色衣袖。她赶紧扑过去扒雪，手指冻得发僵也顾不上，嘴里还念叨着：“让你别站那么近……”
波黎莱尔带着绛和司滑过来，三人看着雪坑里只露出脑袋的蛟斛迭炙子，表情像被冻住的雕塑。她的黑白渐变辫沾满雪粒，红黑异瞳里一半是茫然一半是杀气，嘴角还沾着片雪花。
“那个……”波黎莱尔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镇定，“这属于不可抗力，毕竟物理规则……”
“不可抗力你个头！”吉川樱子抓起把雪砸过去，被波黎莱尔侧身躲开了，“你那破披风再甩重点，是不是想把整座山都掀了？”
雪坑里的蛟斛迭炙子突然动了动，伸手扒开脸上的雪，刚要开口骂，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琴酒黑着脸站在坡下，黑色风衣上落满雪，手里还攥着手机——显然是刚打完电话。
“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扫过狼狈的几人，最后落在雪坑里的蛟斛迭炙子身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吉川樱子刚要说话，就见琴酒已经按下了键盘，语气冷得像冰：“大人，这边发生雪崩，蛟斛迭炙子被埋了，樱子没事。”他顿了顿，补充道，“看起来像是意外。”
酒店顶层的休息室里，乌丸莲耶放下手机，指尖在威士忌杯壁上轻轻敲击。刚才琴酒的汇报听起来云淡风轻，但他透过落地窗，分明看见雪地里那个白金色身影正蹲在雪坑边，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先生？”旁边的侍者刚要上前添酒，就被他抬手制止。
乌丸莲耶站起身，黑色斗篷在地板上拖出轻响。他走到窗边，目光穿透风雪，落在那个小小的雪坑上。吉川樱子正手忙脚乱地往蛟斛迭炙子嘴里塞暖手宝，而不远处三个黑影正猫着腰往后退，看背影就鬼鬼祟祟。
“恶作剧？”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收紧。几秒后，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大步走向门口，“备车。”
雪地里，吉川樱子正把蛟斛迭炙子从雪坑里往外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引擎声。黑色轿车碾过积雪停在旁边，乌丸莲耶推门下车，斗篷边缘沾了雪粒，眼神沉沉地扫过全场。
“他怎么来了……”波黎莱尔下右胳膊肘一下绛，左胳膊肘一下司，“我们快走吧……”
蛟斛迭炙子刚被拽出来，浑身湿透的衣服冻得硬邦邦，看见乌丸莲耶的瞬间眼睛突然红了。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哭腔：“先生，他们……”
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鼻涕泡差点喷出来，赶紧抬手捂住嘴，委屈巴巴的样子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乌丸莲耶的脸色更沉了。他没看旁边试图溜走的波黎莱尔，径直走到蛟斛迭炙子面前，脱下大衣裹住她。毛茸茸的羊绒蹭过脸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她突然鼻子一酸，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先生，她耍帅撞了树……”她吸着鼻子告状，手指戳向波黎莱尔的方向，“还弄塌了雪坡……”
波黎莱尔三人对视一眼，趁乌丸莲耶注意力在蛟斛迭炙子身上，悄悄往后挪了挪。绛的马尾辫勾住了司的围巾，两人拉扯间差点摔倒，动静惊动了吉川樱子。
“想跑？”吉川樱子挑眉，随手抓起旁边的滑雪杖指向他们，“刚才不是挺能演吗？”
“我们突然想起基地还有事！”司慢慢后退，踩上滑雪板“改天请你们喝最好的热可可！”
绛已经踩着雪板滑出去两米远，回头冲她们挥手：“算我一份！”
波黎莱尔最后看了眼被乌丸莲耶半抱在怀里的蛟斛迭炙子，干笑两声：“医药费我报销！”说完转身就跑，银发在雪地里划出仓皇的弧线，活像被追的兔子。
吉川樱子看着三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转头却对上琴酒冰冷的视线。
“很好笑？”他语气不善，“刚才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
“我那不是知道迭炙子没事嘛。”吉川樱子挠挠头，忽然注意到琴酒耳根的红，忍不住调侃，“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吧？Gin~”
琴酒的脸瞬间黑了，伸手就想像昨天那样敲她脑袋，却在看到她冻得发红的鼻尖时，动作顿了顿，最后只是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她脖子上一缠：“冻死你算了。”
另一边，乌丸莲耶已经把蛟斛迭炙子打横抱起，她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猫科动物，把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冰凉的鼻尖蹭得他皮肤发麻。
“冷……”她闷闷地说。
“嗯。”乌丸莲耶应了声，脚步加快往轿车走去，“回去给你煮姜茶。”
蛟斛迭炙子的耳朵尖悄悄红了。她能感觉到男人手臂的力量，隔着湿透的衣服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刚才被埋在雪里的恐慌突然就散了。
车里开着暖气，乌丸莲耶把蛟斛迭炙子放在副驾驶，抽了条毛毯裹住她。她缩在毯子里，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突然想起刚才波黎莱尔那块歪掉的月亮布景，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乌丸莲耶发动车子，侧头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蛟斛迭炙子摇摇头，把脸往毛毯里埋得更深，“就是觉得……今天还挺有意思的。”
至少比待在古堡里看文件有趣多了。她偷偷抬眼，看见乌丸莲耶正一脸正经的坐着，心里有些好笑
后排传来琴酒和吉川樱子的争执声，大概又是在为谁刚才反应慢吵架。蛟斛迭炙子靠在椅背上，听着熟悉的拌嘴声，听着暖气出风口的呼呼声，听着窗外风雪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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