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旅馆,木质拉门被推开时,带着雪粒子的寒风卷着松木香涌进来,很快又被室内暖融融的水汽吞没。蛟斛迭炙子踩着木地板往里走,湿透的滑雪服下摆滴着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乌丸莲耶的大衣还裹在她身上,羊绒纤维吸饱了雪水,沉甸甸地压着肩膀,却比任何暖炉都让人安心——直到二楼传来轻微的书页翻动声,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栏杆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乌丸莲耶坐在二楼回廊的矮榻上,手里摊着本烫金封皮的旧书,暖黄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他似乎早就等在那里,指尖夹着的书签连位置都没动过,目光从书页上抬起来时,正落在她被雪水打湿的发尾上。蛟斛喉头动了动,突然想起雪崩时被埋在雪堆里的狼狈,脸颊腾地烧起来,慌忙低下头去解大衣扣子。
“先去换浴衣。”他的声音顺着木质楼梯飘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走廊尽头的柜子里有新的。”
蛟斛“嗯”了一声,抱着大衣往走廊走,经过温泉池时忍不住往里瞥了一眼。吉川樱子已经泡在池子里了,白金色狼尾用发带束在脑后,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左颈那片蛇鳞在水汽里泛着淡青色的光。她正侧着头跟琴酒说话,嘴角噙着点笑,大概又在逗他,因为琴酒皱着眉把手里的毛巾扔过去,正好盖住她的脸。
波黎莱尔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她没像别人那样把浴袍系得严实,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往下延伸的优美曲线,银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浴袍里,看得蛟斛都忍不住移开视线。这位“恶之花”似乎天生就带着勾人的气场,连抬手拨头发的动作都像在跳舞,指尖划过耳垂时,吉川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却被她更快地贴了上来。
“樱子小姐好像很怕我?”波黎莱尔的法语腔日语总带着点缠绵的调子,她忽然伸手搂住吉川的腰,掌心贴着浴袍下温热的皮肤,“刚才在雪地里那么凶,怎么现在像只受惊的小蛇?”
吉川的身体瞬间僵住。波黎莱尔的手掌很暖,带着点护手霜的香气,力道却不轻不重地圈着她的腰侧,指尖几乎要陷进柔软的肉里。更要命的是对方的身体贴得太近,浴袍布料薄得像层雾,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波黎莱尔胸前的曲线抵着自己的后背,温热又柔软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呼吸都乱了半拍。
“放开。”吉川的声音有点发紧,抬手去按波黎莱尔的手腕,却没料到对方顺势翻手,指尖轻轻刮过她右手小臂——那里有几片细小的蛇鳞,是组织药物留下的印记,平时被衣袖盖着,只有在泡温泉时才会露出来。
“这鳞片真漂亮。”波黎莱尔的指尖带着点凉意,顺着鳞片的边缘摩挲,另一只手突然勾住吉川浴袍的系带,轻轻一扯,“像撒了碎钻的黑曜石……”
浴袍的领口顿时松开些,吉川能感觉到水汽混着波黎莱尔身上的鸢尾花香扑过来,接着是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她猛地偏头,却撞进对方含笑的蓝眼里,波黎莱尔不知什么时候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耳廓,长而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眨眼睛时像蝴蝶在扇翅膀。
“你……”吉川的喉结动了动,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像有小蛇在胸腔里钻。她不是没被人勾搭过,组织里想攀附琴酒的男人女人多的是,但从没有人像波黎莱尔这样,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又偏偏笑得像朵无害的花。尤其是对方敞开的浴袍领口晃得人眼花,那片白皙的肌肤在水汽里泛着光,忍不住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波黎莱尔。”
冰冷的声音像块冰投入温泉,瞬间冻结了池子里暧昧的气氛。琴酒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身体,黑风衣搭在池边的岩石上,露出线条冷硬的肩背,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扎在波黎莱尔搭在吉川腰上的手
“琴酒先生这是吃醋了?”波黎莱尔非但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往吉川颈窝里凑了凑,舌尖若有若无地舔过自己的下唇,“我只是觉得樱子小姐很可爱而已,我这个人向来讲究欣赏美——”
“你要欣赏找别人去。”琴酒的手指在池沿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是我的人。”
“哦?”波黎莱尔挑眉,突然伸手捏住吉川的下巴往自己这边转,迫使她看着自己,“樱子小姐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吗?”
吉川的目光在波黎莱尔含笑的蓝眼和琴酒铁青的脸色间转了一圈,心脏的抽痛越来越明显。她能感觉到波黎莱尔的指尖还停留在自己的下巴上,带着点暧昧的温度,而身后琴酒的视线像要在她背上烧出个洞来。这种被两个人同时盯着的感觉很奇怪,有点刺激,又有点让人慌乱——尤其是波黎莱尔的胸还贴在她背上,软得像团棉花。
“我……”她刚要开口,就被琴酒的低吼打断了。
“吉川樱子!”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除非是真的动了气,“过来。”
波黎莱尔嗤笑一声,突然松开手往旁边退了退,双臂环在胸前,浴袍领口又敞得大了些,肩上的水珠折射出微光,“琴酒先生这是怕了?怕我把你的小蛇勾走?”
“光明集团和组织的合作还想不想要了?”琴酒的声音冷得像冰,却没真的动手——谁都知道光明集团手里握着资源,真把波黎莱尔惹急了,对谁都没好处。
“合作当然要继续。”波黎莱尔慢悠悠地往池边挪,脚踩在光滑的岩石上时故意晃了晃,浴袍下摆掀开一角,露出线条优美的长腿,“但欣赏美人是另一回事。”她弯腰去拿毛巾,湿漉漉的银发垂下来,正好扫过吉川的手臂,“樱子小姐,下次单独约你怎么样?我知道东京有家不错的酒吧——”
“你敢!”琴酒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水珠顺着他的腹肌往下流,在腰侧汇成小溪。
吉川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是自己被人勾搭,他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炸得比谁都厉害。她伸手拽了拽琴酒的衣角,低声道:“别跟她一般见识。”
琴酒低头瞪她,眼神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刚才怎么不推开她?”
“我……”吉川被问得一噎,总不能说自己刚才有点心动吧?她转头看波黎莱尔,对方正靠在池边冲她抛媚眼,蓝眼睛里满是戏谑。
二楼的回廊上,蛟斛迭炙子抱着换好的浴衣站在拐角处,把楼下的闹剧看得一清二楚。她刚想下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翻书的声音,乌丸莲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手里的书合着,指尖还夹着那枚金丝书签。
“不去泡吗?”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浴衣上,那是件深灰色的男士款,大概是侍者拿错了,宽大的袖子能把她的手完全罩住。
“马上就去。”蛟斛往后退了半步,不小心撞到栏杆,发出轻微的声响。楼下的吉川立刻抬头看过来,冲她挤了挤眼睛
乌丸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瞥了一眼,琴酒正把自己的毛巾往吉川头上盖,两个人在池子里闹作一团,波黎莱尔靠在旁边看热闹,时不时伸手撩拨一下,气得琴酒额角青筋直跳。他收回目光,落在蛟斛冻得发红的耳尖上,忽然伸手替她拢了拢浴衣的领口:“这里风大。”
他的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脖颈,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去,蛟斛猛地缩了缩脖子,差点把浴衣拽掉。乌丸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在她慌乱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低笑一声:“怕我?”
“不是!”蛟斛慌忙摇头,耳朵尖红得更厉害了。她不怕他,只是……
“刚才在雪地里,”乌丸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为什么不先自己躲?”
蛟斛愣住了。她没想那么多,当时只看到雪浪扑过来,吉川站在前面,她就下意识把人推开了。在组织里待久了,早就习惯了先顾着自己,可刚才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居然是吉川在雪坑里扒雪时哭红的眼睛。
“她是……朋友。”她小声说,手指绞着浴衣的带子。
乌丸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蛟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逃避下楼就听见他说:“跟我来。”
乌丸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药香,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蛟斛在他对面坐下,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浴袍带子。
“把这个喝了。”乌丸把一杯褐色的液体推到她面前,“驱寒的,加了姜汁。”
杯子里的液体冒着热气,散发出辛辣的姜味。蛟斛皱了皱眉,她不太喜欢姜的味道,但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暖烘烘地流进胃里,刚才在雪地里受的寒气似乎都被驱散了。
“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放下杯子,小声问。
乌丸没回答,只是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又移到她红黑异瞳里,最后停留在她嘴角——那里还有点刚才喝药时沾上的褐色痕迹。
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嘴角。
蛟斛的呼吸瞬间停住了。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擦过她皮肤时像羽毛轻轻扫过,留下一串战栗。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威士忌味道,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却在此刻显得格外不同。
“先生……”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心脏快得像要跳出来。
乌丸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喉结动了动,声音低沉沙哑:“下次不许再做刚才那种事。”
“是……”蛟斛低下头,手指绞着浴袍,“我知道了。”
“不是让你不保护朋友。”他忽然说,语气软了些,“是让你……先顾好自己。”
蛟斛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平时的冷漠和疏离,也没有掌控一切的威严,只有一点点……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深潭里的水,平静之下藏着暗流。
“先生……”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乌丸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桌上的书,重新翻开。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窗外风雪的呼啸声。蛟斛坐在对面,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刚才被他碰到的嘴角好像还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