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云雾，终年不散。
沈清辞跪在试剑台边缘，指尖抠着青石板的缝隙，指节泛白。台下是翻滚的云海，风卷着碎雨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
“弟子沈清辞，愿入锁妖塔，以自身灵血饲塔三百年，求掌门允准。”他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掌门玄虚真人坐在高台之上，白须被风吹得乱舞，看着台下那个单薄的身影，重重叹了口气：“清辞，你可知锁妖塔内是什么地方？历代以来，入塔者无一生还。”
“弟子知晓。”沈清辞抬起头，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眼底却亮得惊人，“但唯有此法，能压制塔底那只即将破印而出的血煞。若它出世，整个昆仑墟，乃至三界，都会生灵涂炭。”
高台上的几位长老窃窃私语，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有惋惜，有不忍，却没人敢出声反对。谁都知道，沈清辞是昆仑墟百年不遇的奇才，天生灵脉通透，是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可偏偏，他也是唯一能与血煞产生共鸣的人——他的灵血，是压制血煞的唯一密钥。
“你这又是何苦。”玄虚真人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当年若不是……”
“掌门不必多言。”沈清辞打断他，再次叩首，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此事因弟子而起，理应由弟子了结。”
他没说出口的是，若血煞出世，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墨渊。
那个名字像一道烙印，刻在他心底最深处，烫得他生疼。
三百年前，他还是个刚入山门的小弟子，在一次下山历练时，误入了一处禁地，遇到了被封印在那里的墨渊。那时的墨渊，还不是后来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只是一个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眼神桀骜又孤独的少年。
他们一起在禁地里待了三个月。墨渊教他辨识毒草，教他如何在绝境中生存，甚至在他被毒蛇咬伤时，毫不犹豫地用嘴吸出了毒液。而他，给墨渊讲昆仑墟的雪，讲天上的云，讲那些墨渊从未见过的光明。
离别的那天，墨渊塞给他一块黑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模糊的“渊”字。“清辞，”少年的声音有些别扭，“若有一天我能出去，就去找你。”
他当时笑着点头，说：“好，我在昆仑墟等你。”
可他没想到，墨渊的“出去”，是以掀起三界浩劫为代价。更没想到，当年那个与他分享一块干粮的少年，会变成后来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尊。
而那只即将破印的血煞，正是墨渊当年被封印时，溢出的一缕心魔所化。
风更大了，试剑台边缘的铁链发出“哐当”的响声。沈清辞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既然你意已决……”玄虚真人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便依你。三日后，举行封塔仪式。”
沈清辞重重叩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掌门。”
起身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西方。那里是魔界的方向，墨渊如今的居所。
墨渊，三百年后，若我还能活着出来，你会不会……还记得我？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涌上一层苦涩。
他怎么忘了，墨渊早就不是当年的墨渊了。在他亲手将那把诛仙剑刺进墨渊胸口时，他们之间，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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