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的例题还在黑板上留着大半,周祎却被曾煜舟凑近的气息扰得心神不宁。他的声音像落在松针上的秋露,清泠又带着湿意,拂过她耳廓时,她指尖的笔差点滑落。
“这里……”曾煜舟的指尖又往她草稿纸上点了点,指甲修剪得干净,在泛黄的纸页上留下极浅的印子。周祎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的指节出了神,脸颊腾地烧起来,慌忙把脸埋得更低:“我……我再算算。”
他低低笑了声,笑声里的暖意顺着空气钻进她衣领。周祎感觉耳根都要烧透了,却听他把话接了下去:“其实这道题用向量法更简单,我写给你看。”
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流畅的痕迹,周祎偷眼去看,他的字迹清隽,步骤简洁得像他的人。阳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在他发顶镀了层浅金,她忽然想起开学那天,他风衣上的木质香混着秋寒,像糖炒栗子一样让人贪恋。
“懂了吗?”他忽然停笔,侧头看她。
周祎慌忙点头,却在他转回去的瞬间,看见他摊开的笔记本边缘,夹着一片干枯的桂花瓣——正是那天清晨,落在他们之间的那片碎金。
周祎把桂花瓣夹进笔记本,指尖在纸页上摩挲了很久。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课,老师在讲台上演示酸碱中和实验,周祎却有点走神。她悄悄瞥向同桌,曾煜舟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干净得像幅素描。
“喂,”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你笔记本里的桂花……”
曾煜舟写字的笔顿了顿,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怎么了?”
周祎被他看得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转回头,假装看黑板:“没……没什么。”
下课铃响,林小满凑过来找周祎借笔记,瞥见曾煜舟摊开的物理练习册,惊呼:“煜舟你这道题的解法好绝!快给我讲讲!”
曾煜舟正要开口,却被周祎抢先:“我会!我给你讲!”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抓起笔就往曾煜舟的练习册上画辅助线。笔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两人同时一僵。周祎的脸瞬间红透,却硬着头皮把解法讲完。
林小满听得两眼放光:“可以啊!”竖了个大拇指。
曾煜舟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是挺厉害的。”
放学路上,周祎在路口等红绿灯,曾煜舟忽然从后面追上来,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给你的。”
里面是本新的草稿纸,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一起刷题,效率更高。”
周祎捏着草稿纸,指尖传来纸张的糙感,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抬头,看见他校服上的8班徽章在暮色里闪着微光,轻声说:“好。”
晚风里,桂花香又浓了几分。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的哨声刚落,许曦就抱着个帆布包,一路小跑着冲进操场。她穿着明黄色的连帽衫,齐刘海被风吹得有些乱,远远看见曾煜舟和同学在打篮球,立刻扬起手大喊:“舟舟!”
篮球场上的男生动作顿了顿,曾煜舟捞起地上的校服外套,快步走向她。许曦跑到他面前,“哥,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想了想,我得帮你啊!”把帆布包塞过去。曾煜舟笑了笑:“谢了。”许曦走后,曾煜舟转身看到教室的窗正对着周祎的座位,低头笑了笑。
教室内周祎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被她无意识地画得歪歪扭扭。
她又抬眼瞥了瞥窗外那对身影——许曦还在跟曾煜舟说着什么,甩着马尾的样子娇俏得很。曾煜舟虽然面无表情,可那双总是清冽的眼睛,在看向妹妹时,好像也柔和了几分。
“啧,”周祎小声嘟囔,把笔往桌上一放,“什么情侣啊,明明是典型的‘哥管严’兄妹吧……”话虽这么说,心里那点别扭却没散。
晚上晚自习,曾煜舟把一本物理竞赛题推到她面前,扉页夹着的桂花瓣已经被压得平整。“许曦是我妹妹,”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爸妈离婚后,她跟我妈姓。”
周祎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坦诚的目光里。他耳尖悄悄泛红,又补充道:“那天她来拿竞赛资料,我……”
“我知道了。”周祎打断他,指尖摸到那片干枯的桂花,“其实,你不用特意解释的。”
曾煜舟愣了愣,忽然笑了,那笑意顺着眼角的纹路散开,像秋阳破冰:“我想让你知道。”
晚风从走廊灌进教室,周祎低头看着那片桂花,忽然觉得,有些误会解开的瞬间,连空气都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