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的山林总浸着层黏腻的热,晚风卷过树梢时都带着股被晒透的草木气。许铭肆攥着个玻璃罐跑在前面,运动鞋碾过腐叶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他时不时回头冲身后的人晃罐子,罐口蒙着的纱布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振翅欲飞的白蝴蝶。
“冼烊!你走快点啊!”他停在一丛蕨类植物前,弯腰扒拉着叶片,声音里满是雀跃,“我刚好像看着个亮的飞这边了!”
冼烊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人的外套,步伐不急不缓。他看着前面那个几乎要把半个身子探进草丛里的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边缘,语气里带着点惯常的无奈:“跑那么快,小心脚下有石头。”
“知道啦知道啦!”许铭肆头也不回地应着,忽然“呀”了一声,猛地直起身,手里的罐子晃了晃,一点微弱的绿光在罐底闪了闪。他转身冲冼烊扬了扬下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抓到啦!你看,是不是超好看?”
冼烊走过去,垂眸看向罐子里。小小的萤火虫在玻璃壁上撞了两下,绿光忽明忽暗,映得许铭肆的指尖都泛着层浅淡的莹白。他伸手替人拂掉额角沾着的草屑,语气听着依旧平淡,甚至带了点嫌弃:“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幼不幼稚。”
许铭肆撇撇嘴,却没反驳,反而把罐子往冼烊面前递了递:“你也看看嘛,小时候我跟我哥来山上抓过,好多年没见了。”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往前跑了两步,“那边好像还有!我再去抓几只,凑一串才好看!”
冼烊没再催他,只是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目光追着那个在夜色里穿梭的身影。许铭肆跑起来的时候,衣摆会被风掀起一角,偶尔被草叶绊一下,也只是笑着骂句“该死”,然后又兴致勃勃地继续找。他看着人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拢住一只萤火虫,因为太专注,连耳尖都透着点红。
不知过了多久,许铭肆抱着罐子走回来,额头上沁着薄汗,脸颊也被夜风吹得泛着粉。他把罐子递到冼烊手里,有点邀功似的:“你看,好多!是不是像小灯笼?”
冼烊接过罐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壁,低头看着里面几只萤火虫安静地趴着,绿光在罐子里晕开一片柔和的光晕。他抬眼看向许铭肆,对方正仰着头看他,眼里满是期待,像只等着被夸的小狗。
“还行。”冼烊顿了顿,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穿上,山里晚上凉。”他说着,伸手替人把外套的拉链拉到胸口,指尖不经意碰到许铭肆的脖颈,感受到对方瑟缩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
许铭肆乖乖穿上外套,又凑到冼烊身边,脑袋靠在他胳膊上,看着罐子里的萤火虫:“等会儿我们把它们放了吧?总关在罐子里好像有点可怜。”
冼烊“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发顶:“随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下次想来,提前说,我把东西准备好。”
许铭肆眼睛一亮,抬头看他:“你同意下次还来啦?”
冼烊别开脸,耳尖却悄悄泛红:“谁同意了,我是怕你又跟上次一样,什么都不准备就跑出来,到时候又喊累。”
许铭肆才不管他怎么说,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冼烊,你看那边,星星好像比城里亮好多!”
冼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墨蓝色的夜空里缀满了星星,和罐子里的萤火虫交相辉映。他侧过头,看着身边人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幼稚就幼稚吧,只要这人愿意,他愿意陪着看无数个这样的夏夜流萤。
后来两人坐在山坡上,把罐子里的萤火虫一只只放了出去。点点绿光从他们指尖飞起,渐渐融入夜色里,像撒了一把碎星。许铭肆靠在冼烊肩上,看着那些萤火虫越飞越远,忽然说:“冼烊,我好像比小时候更开心了。”
冼烊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嗯,我也是。”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萤火虫的微光,也带着两人之间悄悄蔓延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