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急诊室

暴雨把整座城市浇得透湿。

唐蜜顶着帆布包在雨中狂奔，白T恤湿得贴在身上，帆布鞋每跑一步都"咯吱"冒水。他冲进市立医院急诊大厅时，活像一只落汤鸡，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在分诊台前留下一滩小水洼。

"护士姐姐！救命！"他趴在台面上，睫毛上还挂着雨珠，"我心跳超快，呼吸不畅，眼前发黑——会不会是心肌梗塞？我二舅姥爷就是突然心梗走的！"

护士抬头看了眼这个浑身滴水的年轻人："体温计含一下。"

三分钟后。

"36.7度，正常。"护士敲着键盘，"去二号诊室。"

"可我真的很不舒服！"唐蜜捂住胸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会不会是肺炎？我小时候得过哮喘……"

"二号诊室。"护士指向走廊，"下一位！"

唐蜜耷拉着脑袋往诊室走，湿漉漉的脚印一路延伸。推开诊室门的瞬间，他脚下一滑，"啪叽"摔了个屁股墩。

诊桌前穿白大褂的男人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像手术刀。胸牌上写着「程墨白 急诊科主治医师」。

空气凝固了两秒。

"地上凉。"程墨白的声音像冰镇过的金属器械。

唐蜜手忙脚乱爬起来，诊疗床被他坐出一片水渍。程墨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哪里不舒服？"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唐蜜从胸口一路指到腹部，最后抓住程墨白的手腕往自己心口按，"医生你摸！心跳是不是特别快？"

程墨白抽回手，戴上了听诊器。金属听头贴在唐蜜胸口，冰得他一个激灵。

"心率72。"程墨白摘了听诊器，"张嘴。"

一道笔形手电光照进喉咙。

"咽部无充血。"程墨白低头写病历，"去缴费处交20元诊金，然后回家换衣服。"

唐蜜突然僵住。他翻遍所有口袋，只掏出一个泡发的钱包、三枚湿漉漉的硬币和两颗薄荷糖。

"那个……我手机进水了。"他讪笑着推过去一颗薄荷糖，"程医生，这个抵诊金行不行？这是我亲手做的薄荷糖，提神醒脑，值夜班神器！"

程墨白的钢笔尖在病历本上戳出一个小洞。

"医院不收食品抵债。"

"这颗不一样！"唐蜜飞快剥开糖纸，翠绿的糖球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我在'蜜糖星球'工作，就是医院对面那家甜品店！这款薄荷糖加了迷迭香提取物，能提高专注力……"

程墨白突然伸手。

唐蜜以为他要接糖，却见医生用两根手指拎起他湿透的T恤领子："你身上这件文化衫，印的是市立医学院校徽？"

"啊！这是我表哥的！"唐蜜低头看自己胸口若隐若现的校徽图案，"我在他宿舍偷穿出来的……程医生也是校友？"

程墨白镜片反着冷光："你表哥叫什么名字？"

"唐、唐思源……"

钢笔"咔"地一声被按回笔帽。程墨白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唐蜜湿漉漉的膝盖："告诉唐思源，他欠我的解剖学笔记，毕业三年了还没还。"

唐蜜："……有这回事？"

程墨白把病历本扔给他："诊金记你表哥账上。"转身往门口走去，又忽然停住，"糖留下。"

唐蜜眼睛一亮，赶紧把薄荷糖放进医生手心，指尖不经意蹭过程墨白的掌纹——那双手干燥温暖，指腹有长期消毒留下的轻微粗糙感。

"程医生，"唐蜜扒着门框探头，"如果吃了糖还睡不着……我们店新出的薰衣草马卡龙，专治失眠哦！"

回应他的是诊室门关上的"砰"声。

五分钟后，程墨白在洗手间用力搓洗白大褂上被唐蜜蹭出的水渍时，舌尖的薄荷清凉一路漫到太阳穴。他抬头看镜子，发现自己嘴角居然是上扬的。

窗外雨停了。对面"蜜糖星球"甜品店的橱窗亮起暖黄色的光，玻璃后有个身影正踮脚擦雨水，偶尔朝医院方向张望，像黑夜中一盏不安分的小星星。